我摊上大事儿了。
对于大多数的中国人来说,过春节赶回家和父母、家人团圆是一件大事情。无论你与家有多远,也无论你工作多忙,除夕这天一家人都要围坐在一张桌前,享受美食、美酒,谈论过去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最让人难忘的事情,祝愿和祈祷家人明年会更好,一年比一年强。
除夕的上午我准时赶回了父母家中,这些年来我都是这样的,从不例外。就我而言,去年今日的我和此时的我是在原地,在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件事。好像是时间的门绕着岁月的墙走了一圈,而我的脚步从未跨出过时间的门。
女儿娒琪说她天天盼呀盼,在一年的最后一天才盼回了我。期末考试她考了全班第一名,我奖励了一万元钱给她,她递给爷爷,叫爷爷帮她存到银行。她说她的存折上都有了十几万元。
我给父母每人包了一个红包,小时候逢过年我们都等着大人发压岁钱,如今我该给年老的他们发了。母亲的病愈来愈重,说话已有些吃力。她说有娒琪和子栋在身边她很开心,人一老自然病就多,叫我别太担心。
想起年轻时的母亲健康、漂亮,为何我一长大她就变成了老太婆,而且我还会长,她还会老。我真不忍心想下去,我不敢想象当我老的时候,母亲会什么样子?而我必将是会年老的。
其实过年就是在告诉你:你在这世上又多活了一年,生命又少了一年。辞旧迎新,我不知道我们该快乐还是忧伤。
晚上我赶到岳母家团年,快满周岁的小儿子子梁手舞足蹈、呀呀学语,让人抱着不忍放手。晚餐后,一家子围着电视机看着春节联欢晚会,沉浸在节日的喜庆和欢乐中。
石莲喝了不少的酒,酡红的脸越发妩媚。我轻声对她说,零点之前撤,赶年尾年头睡觉,做两年的爱。以往和她说这样的话,她会响应,会掐我一下。不知什么原因这次她无动于衷,显得心不在焉。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石莲赶紧跑过去接,像是她的一个朋友拜年,她在电话里说了些节日快乐之类的话就挂断了。不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去接电话的她显得很紧张,对着话筒支支吾吾。
她回到沙发上时我希望她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她没有吭气。我们闷头看电视,看到一个小品节目时,电话铃再次响起,我有些不耐烦地说:“谁打这么多电话啊?让我来接。”石莲慌忙起身说:“还是我来接吧!都是高蓓打的,她知道你回来了,要闹我们,说要我们今天晚上睡不成觉。”
高蓓因为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有点变态,她总是搅人家夫妻之间的事,石莲写给毓娒的匿名信是她向我揭的老底,而石莲吃过她的苦竟然不计较她,说她很可怜。
接下来电话仍然响个不停,一直响了十几次,这么一个人打的电话,又有岳母坐在边上,我不好说什么。石莲后来干脆把电话线拔了。
奇怪的是,我们上床睡觉以后石莲不停地解释这件事,说高蓓喝醉了,说她丈夫夜不归宿还打她,说她成天唠唠叨叨的。
跨年的爱自然没有做成,这一夜我的心情如同室外嘈杂的鞭炮声,不得安宁。石莲背对着我,抱着孩子睡得好像很实在。我就怕她是怀着什么心思,总觉得不正常。
初一的下午我接到高蓓打给我的电话,她说石莲的手机没开机,问是否和我在一起。我告诉高蓓,石莲到她姐姐家打麻将去了,没和我在一起。顺便我说起她昨晚的电话,调侃她真是搅了我们的好事。
“昨晚我没有给你打电话啊,看春晚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哪给她打啥子电话?”她咯咯地笑起来,问我喜不喜欢赵本山的那个小品?
听她这么一说,我没心思和她说闲话,问她昨天吃年夜饭时是不是喝多了酒?十几个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害得石莲把电话线都拔了。
高蓓说:“我没有给你们打电话,相信不?你说我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闲着没事做啊?”我想把事情问清楚点,“石莲说你要和我们闹闹,要让我们睡不成觉,我从外地刚回来……”
“喂喂喂,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回来,我再说一遍,没打电话!”高蓓像是被冤枉了,有些气恼。
挂断电话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想起石莲昨天晚上接电话时的慌乱,难道会有什么隐情?
我心中有一种可怕的预感,那电话肯定是一个神秘的异性打来的,大年三十打如此多的电话来,叫人无法不去深想。我出去的日子石莲是住在母亲家的,这个电话一定不是第一次打过来。
我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烦。我给石莲姐姐家打电话,说不到她家吃饭了。
我带上矮子去了杨二乃家,一进门就叫他拿酒出来喝,酒一杯杯往肚里倒,我想压住那些不祥的预感,我想醉,其实我已经昏沉沉的了。
我忍不住对杨二乃和矮子讲了心中的疑惑。矮子说其中肯定有误会,我们才出去一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有了外遇?何况在达川谁都知道她是你的妻子,敢指头动到她,除非这人屁眼里夹斧头——凿屎(作死)。
可石莲为什么扯谎,说电话是高蓓打来的呢?
说到最后谁都讲不出个所以然,我看出矮子和杨二乃都不敢去怀疑石莲。我决定找石莲当面问清楚。
我一个人去了办公室,打电话给石莲叫她马上过来,我有急事告诉她。
等她的这段时间里,我闷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言不发。不一会儿她来了,看到我脸色不对,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站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你不是有急事吗?到底什么事?”她先开了口。
“昨晚那些电话到底是谁打的?”我开门见山问她。
“高蓓啊,”她停顿了一下喃喃地说,“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你再确定一次,是高蓓而不是其他人。”
“是高蓓,我不是给你讲了,她喝多了。她最近被她老公气得有点不正常。”
我用座机的免提接通了高蓓的电话,我叫石莲仔细听着,高蓓是怎么说的。
电话等待接听的时候,石莲要揿掉电话,“有这个必要吗?”她显得很不满。我挡了一下她的手,电话接通了。
“高蓓,是我,王琪。再问你一下,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往石莲母亲家打电话?”
“我下午不是给你讲了吗?我根本没有打过。”她有点不耐烦。
我语气严肃起来说:“我不相信,你发誓不是你打的。”
“为个电话还要发誓,搞什么你搞?我忙呢,在吃饭呢。”
“不是你打的你怕发什么誓?”
高蓓光火了,声音大大地说:“要是昨晚我打了那个电话,我全家人死光光。我连莱丽……石莲妈妈家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我咋个打嘛!你要石莲接电话,我来问她……”
我将话筒递给石莲,问她接还是不接?她背转过头去。
我挂断了电话,话筒一直拿在手上,里面传出刺耳的忙音。我指着石莲说,刚才你还说绝对是高蓓打的,现在又做何解释?你怎么不敢接她的电话?石莲低下头一言不发。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号叫着:“告诉我,是谁打的?”
她还是沉默,我重重地把电话摔在地上,顺手抄起一把凳子,朝办公室的玻璃隔断上砸去,“轰”的一声二米高的玻璃碎了一地。
我按住石莲的双肩气急败坏地说:“我数到三,如果你不告诉我打电话的人是谁,我就……”
她被我的疯狂样子吓得发抖,当我刚数到一时就承认打电话的另有其人。
“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叫李自成,是我们达川一家建筑公司的负责人,怕你生气,就撒了谎。”
“还负责人,就是一包工头。还李自成,他妈的是闯王啊?”
我有些语无伦次地叫喊着,问石莲和那个包工头究竟是什么关系?石莲说,没啥关系,只是朋友。
“为什么昨晚你不说?问到你不说真话,百般抵赖?”
石莲不吭声。
“那个李自成不仅知道你妈妈家电话,还无视我的存在,一个劲儿地打来十几次电话……”
“你们之间要没问题,你遮遮掩掩干什么?
“一个包工头,他还敢取名李自成,真的不自量力。我日他全家的女人,我非废了他不可。”
我越说越激动,酒气和怨气从全身直往外冒,终于没忍住朝石莲动了手。气头上我出手没有轻重,一把将躺在地上的她拎起来放在沙发上质问:“你到底和他啥关系?”我咆哮着,身上的血管好像就要爆裂。我的自尊被践踏了,人格被侮辱了,我对她的爱也被玷污了。
爱是一把双刃剑,爱得越深伤得越重;它是狭隘的、自私的、疯狂的,现在这一切都落在了自己头上。我想,我就是死在这把剑下也要死个明白。
“你必须把你和那包工头的事给我讲清楚。”
“我已经说了,是朋友。”
“可能吗?我从不知道你有一个和闯王名字一样的朋友,你在我面前撒谎仅仅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她不吭声。
“难道我在你心中还抵不上那个包工头?”
她仍然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