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到公安局找杨局长,把昨晚发生的事对他讲了。他说上午张科长已找他汇报了,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得力部下,他有些为难。但能从杨局长口气中听出来他偏向着我,他叫我派个手下去医院看看住院的那些人,再给张科长一个面子,赔点医疗费算了。
杨局长确实是帮了我的忙,事后杨二乃告诉我,他哥哥拿大奶子吓细伢子,说我的公司是外资企业,是市长要求保护的外商。
我没有忘记承诺,要写一首《带刀的男人》。我不知道酒后的承诺是许给谁的,是自己,是夜晚,还是昨夜发生的事。
有感觉时做诗就像散步,十分钟我就写好了。
带刀的男人
不带表情
带着偏执与狂傲
向未来砍开通行的路
带刀的男人 目光如刃
皮囊如鞘 心性如柄
每一根骨头
似一把利剑
随时等待着杀出体肤的命令
带刀的男人
走斜道 住偏房
晓宿夜行
对爱情手起刀落
与事业反目成仇
带刀的男人
沿着方向 走入刀气
待将自己赶尽杀绝时
同刀一道立地成佛
望着面前的诗稿我哑然失笑,想起了昨晚焦英对我开玩笑的那番话,此刻我并不想向他证明什么,只想石莲尽快地看到这首诗。
雨雪在达川这个崇山峻岭中的小城飘飘洒洒,深冬时节的小城云遮雾罩,河面的水雾和山顶的云雾交抱着向小城漫漫而来。
约好石莲在南门河坝见面,吃过晚饭我匆匆地拐过大北街,到正街上时全身一阵哆嗦。出门时忘了换衣服,还穿着单薄的西装,我顾不了那么多。
正街是达川的一条主街,从市政府门口直通到河边,冬季河水瘦下去,有一片宽敞的河滩露出来,当地人称它为南门河。我一路小跑来到河边,远远看见石莲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向河而立。
南门河水被两岸的沙滩挤到河的中央,河水像一条细细的丝线织着冬季的美景。夕阳映着远山近水,映着石莲的背影,让人陶醉,我觉得是一步步融入一幅画中。
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石莲身后喊一声:“我——来——也!”
石莲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刚一转身就被我拦腰抱起来在原地打转,直到头晕目眩才将她放下。
她用拳头捣着我的肩说:“你真坏,你是个大坏蛋,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从背后走来,只是没想到你会抱起我打转。”
我们拉上手往河的下游漫步。
河风习习,衣衫单薄的我不住地打着寒战,“不行,我太冷了,我得抱着你走。”我边说边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
“你也是,明知河边冷还穿这么少,我穿了毛衣,我把羽绒服脱给你穿。”她边说边脱下衣服。
我一看羽绒服宽松,穿上了从她身后包抄住她,两个人贴在一起慢慢地挪步,她咯咯地笑了,很开心。
天渐渐黑下来,我能够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缕缕发丝撩得我痒酥酥的,体香被我贪婪地嗅着,我忍不住扳过她的身子紧紧搂着,一遍遍地吻她……
四周一片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腿有些发软。
抬头一望,从河边到半山腰上层层窗户透着枯黄的光,小城的夜宁静而安详,这时候与爱的人相拥,心里漾着的是甜美的惬意。
我用双手轻捧着她的脸深情地说:“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真想今夜就这样一直下去。”
石莲眼睛亮了一下,柔声说:“那当然好,也是我希望的,只是……”
我知道她欲言又止的是什么,“是啊,人要是没有从前,或者可以不管从前,只有眼前那该有多好啊!”
我们的心一下子灰暗了,她低下了头,埋在我的肩头。
月亮升起来,一抹淡淡的清辉照着眼前的沙滩和流水,“夜色真美,但没有你美!”我情不自禁地说。
“你可以让我更美的……”她柔情万千地说,将我抱得更紧了。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我拉着石莲站到一块石头后面。这块石头高逾两人,形如螃蟹,被当地人称作螃蟹石。
一朵游走的乌云挡住了月光,朦胧中一男一女相拥着走来,只听那男的说,“乖乖,我们就在这儿吧!不会有人来。”
说着男的就脱下外衣铺在我们附近的沙滩上,女的半推半就地躺下,嘴里说,“我那口子要是知道了,非杀了你不可。”
男的说:“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为你甘愿抹脖子。”
女的说:“鬼才信,你是骗我做……”
男的趴上去,身子盖住了女的。一会儿女的发出幸福的呻吟,男的喘着粗气,他们动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老远。
我们回过神来,尴尬地一笑,竟然遇到了一对偷情的男女。
我紧紧地抱着石莲,把脸贴在她滚烫的脸上,感觉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我把嘴凑到她的耳边细声说:“要不我们也学下他们?”石莲说,“呸!你真坏,不学好。”
隔了好大半晌两人完事,穿上衣服慢慢离去。他们走后我们也开始往回走,我背着石莲一路小跑回到了南门河坝。天实在太冷,用了那么多的力气连一点汗都没有出。
第二天起床时,我头重脚轻,鼻涕横流。知道自己得了重感冒,我还想撑着去办公室,头胀疼得几欲裂开。
我只好吩咐矮子给我买些治感冒的药来,冲剂和药片一大把胡乱地吞下,重新躺到床上去,盖上几床棉被想发一身汗。
石莲打来电话,听说我感冒了连班都不上赶紧跑来。她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是重感冒,得去医院输液。”
我怎么也不愿意去医院,在我的人生记录中只去过一次医院,那是做民工抬砖头摔破头血流不止的那次,小小的感冒去什么医院?
石莲见拗不过我,说:“那你不要待在宿舍里,这样的情况我去上班也不放心。你到我家里去,我先叫我妈熬些姜汤给你喝。我姐是医生,晚上她下班回来就可以在家里帮你输液了。”
她这么安排我心里感到很温暖,尽管得的不是什么大病,有人贴心地照料,感到身体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不过我还是有疑虑,病兮兮的一个男人跑她家里,她母亲一定会认为我是不速之客,肯定会揣摩我和她女儿的关系,会不会惹出麻烦?那样是很尴尬的。
石莲看出我的心思,说她在家里说了算,她妈妈非常好客。“至于怎么说我俩的关系,那是我的事。”她边说边把我从床上扶了起来。
杨二乃开车和矮子一同送我去石莲家,从宾馆出来沿着来凤路上坡,再下坡右拐500来米就到了石莲母亲的单位,六十一队汽车运输公司驾校。他们家住单位里面的宿舍,进入大铁门见到一个大操场,有几辆学员开的车慢吞吞地在倒车。
到石莲的家,她母亲不在。石莲说我住她的房间,她住弟弟那间,弟弟去读大学后房间空着。她说她姐住对面那栋楼,过来很方便。她马上就给姐姐打了电话,吩咐了一番。
我进了石莲的卧室,里面陈设简单、朴素,收拾得干净而有条理。尽管感冒鼻子不好使,我还是闻到了一股非常好闻的味道,那种属于洁净闺房的、年轻女孩子所弥散的特殊气息。
石莲让我安心在这里休息,家里有电话,公司的事可以遥控指挥。正如石莲所言,她母亲是一个大气的人。回来后听石莲一介绍,乐呵呵地说:“欢迎,欢迎,‘沙家浜就是你的家!’放心,感冒是小病,她姐姐是医生,马上会给你治好。”
我想关于我的情况,石莲有可能对她妈妈讲过,不然她怎会贸然同意陌生人住到家中。她不仅对我热情,还很细致周到,上街买了一条好烟回来。她告诉我她是个京剧迷,最喜欢样板戏《沙家浜》,在新疆时扮演过沙奶奶。
石莲的姐姐见到我的时候,很认真地看了我几眼,除了询问病情,其他的没有和我说什么。她的长相维族特征更明显一些,而石莲更像她母亲。
从石莲家的阳台望出去,围墙外是几户零散的农家,院前屋后种满了修长的芭蕉树,因为是在冬天,宽而长的芭蕉叶全都枯黄色,有的耷拉到低矮的瓦房顶上。再远些是一片农田,种着一些叫不出名的蔬菜,尽头是洲河。河对岸连绵起伏的小山丘,被青黛色的松树覆盖着。
养病的那几天,我每天下午都习惯站在阳台上向远处看,等石莲下班,看她翩翩地走过来。这样的日子充满着温馨,以至于我在病愈后都有些不舍离开。
待我病好了回水车楼,装修已进入尾声。公司里开始招管理人员和各个部门的服务员,由于我们工资待遇比一般企业好,又是中外合资企业,报名应试的近两千人。
陈先生提出设立一个公关部,招一批公关小姐,这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陈先生说这批人不算正式员工,不开给工资。她们专门在卡拉OK陪客人唱歌、饮酒,在舞厅陪客人跳舞。她们每小时向客人收费五十元,拿四成二十元;公司得六成三十元。这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也能够吸引客人。
实际上,陈先生说的公关小姐就是坐台小姐和三陪,只是我当时不懂,内地还没有流行。
既然在香港能赚大钱我们就搞,我任命杨二乃为公关部经理,马上开始招人,照陈先生的要求招,女孩子要年轻,要长相靓,性格要开放。
只三天时间杨二乃就招了三十几个女孩,看上去模样都还不错。这些女孩一听说只需陪人跳跳舞、唱唱歌、喝喝酒就可以每天收入几十元,简直是求之不得。
杨二乃在招人的那段时间里很是风光,身边美女如云,让矮子羡慕死了。他成天在杨二乃那里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