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锵的铜锣声,咚咚咚的皮鼓声,呜呜哇哇的唢呐声,哎哎呀呀的哭声,以及唱戏的女人那让人听了就会潸然泪下的幽咽腔调,直把人感染的双眼通红。
已经吃完饭的人们远远的站在围墙边,没有吃完饭的人们端着碗吃一口看一眼,尽量让自己离棺材远一些,似乎那里面装着的,不是栋栋的肉身,而是具有万般变化的恶魔。
院里到处都是人,他们把那棺材围在中间,可就是很少有人靠近。
看到这情景,梅花心里异常难受,别看她不过十二三岁,可对一些事情的认知却特别准确。她不会像那些愚昧的村民,总认为人死了还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人一旦停止了呼吸,就不会再有来生了。不过,她倒是很愿意相信村民们所说的,有灵魂存在,要是那样的话,她不就还有机会再和栋栋相见吗?
王翠花和白志钢见梅花站在石头上向叶家呆望,知道她心里念着栋栋,于是就从上房走出来,站在她身后。
他们站了许久,梅花都没有察觉。这时,一只蜜蜂飞到了她的眼前,嗡嗡嗡的叫唤着,一直在离鼻子很近的地方盘旋。她挥了挥手想把它赶走,胳膊肘子便碰到了爹和娘的头,这才从石头上跳下来说:“爹,娘,你们站在我背后干啥呀?我又没和谁说悄悄话。”
白志钢瞅着她发红的眼睛说:“栋栋这娃也真是心狠,把他爹娘扔下都不管了,你还惦记他干啥呀。你娘都把玉镯子还人家了,从此以后再不要提栋栋了听见没?你站在那里看了大半天,村里人知道了还不笑话你哩。女子娃要像个女子娃的样,为人处事要掌握好分寸知道不?”
本来,梅花还想征求他和娘的意见去送栋栋最后一程,好让他没有怨恨,走的安心,现在听他这么说,就闷闷的嗯了一声。
同样身为女人,王翠花深知梅花心里的痛苦,知道她对栋栋感情只不过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可这感情太深厚了,以至于使她无法释怀。如果,白志钢同意,她倒是愿意她去送送栋栋,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要不然,她要是解不开心里的结,生了病,麻烦就大了。
就在这时,梅花走到白志钢面前说:“爹,你,你就让我去送送栋栋哥行不?算我求你了。”
白志钢神情严肃,态度也十分坚决:“娃呀,你咋这么糊涂呢!你现在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和你娘都不去,你还有啥理由去送他呢?你要是去了,村里人少不了又要把咱家当成话柄笑话一阵子了。不去,你不能去。”
听到这话,梅花没敢支声,可心里却委屈极了。大人们的心思她不太懂,可她的心思大人也不太懂。这时候,要是俊娃在该多好呀!他一定会理解她心中的那种情愫的,可惜的是,他远在清水湾,不管她有多委屈,他都不知道。
王翠花瞅了瞅梅花,又瞅了瞅白志钢,见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生怕他们因此事发生口角吵起来,于是就对梅花说:“走,跟娘到上房收拾屋子去。”
梅花自知爹心意已决,于是就心灰意冷的跟着娘往上房走。
她们母女俩刚走了几步,花蝴蝶却像个疯子一样冲进院子扑上来抓住梅花的胳膊一边拉扯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叫囔着:“走,去给我娃带孝去。走,去……”
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身上的力气总是特别的大。此时的花蝴蝶,一改平时的柔弱模样,突然变的强悍起来,就连白志钢也被她吓了一大跳。梅花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面如土色。
为了不让梅花受到伤害,白志钢只愣了那么一秒,然后就走到花蝴蝶身后准备把她拉走。
还不等他动手,王翠花就挺身而出。只见她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指着花蝴蝶瞪大眼睛说:“把我娃放开,让你把我娃放开听到没?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花蝴蝶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死死的抓住梅花的胳膊大声吼:“我就是不放,看你能把我吃了。我娃都让你们母女给气死了,没让你赔一条人命算够意思了,可你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过错,还好意思在这里大声喊叫,你就不怕遭报应啊?”
白志钢见她们针锋相对,言语尖锐,丝毫不念旧情,于是先把王翠花拉到一边说:“有话好好说嘛,你冲蝴蝶叫囔啥哩嘛?她现在心情不好你就不能体谅体谅?”
王翠花毫不怯弱的瞪着花蝴蝶说:“体谅她?自个跑上门来胡搅蛮缠,欺负咱梅花,你叫我咋体谅她哩?”
白志钢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说:“哎呀呀!她现在心里难受的跟个啥一样,你要是再不大度一些那就是趁人之危。你要是不怕邻居笑话,你就胡闹去,我也不想管你了。”
这时,梅花对王翠花说:“娘,蝴蝶婶心里难受,你就别再吵囔了,回去洗碗去吧。我跟婶子去送送栋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