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梅花神思恍惚,茶饭不思,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睡也睡不着,坐也坐不住。一会从屋里出来在院里走来走去,一会又从院子回到屋里。一看到栋栋以前给她买的手绢和发卡,她就会忍不住泪水长流。
人们忙碌的嘈杂声一直持续到下午五、六点钟。此时,那在云层里时隐时现的太阳像一张傻白的白面饼子,又或着被花绷子圈住的白布,像是有分量的,又像是轻的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或许是有意躲避那种哭哭啼啼的场面吧,王翠花和白志钢已经把地种完了,可他们迟心室不肯往回走。山涧的泉水冰凉透骨,甘甜无比,他们喝了些水顿觉暑热全消,人也一下有了气力,于是就边拾柴禾边往山上走。有时,走的累了,就坐下来歇一阵子,分明是在存心拖延时间,好等着天黑。
对于栋栋的死,王翠花是有愧的,昨天,她要是没和花蝴蝶吵架,那么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叶家也怪不到她头上。可如今,恐怕花蝴蝶和远光要记恨她一辈子了。
白志钢见她始终板着脸就说:“你要是累了只管往回走就行了,把柴禾放下我明天再来背。”
王翠花说:“我哪里是累呀,不知咋回事,我这心里就是憋的慌啊。”白志钢劝她说:“知道心慌了?以后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少在外面和别人吵嘴,要是再弄出和你有一丁点关联的事情,那咱俩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他说完,王翠花自知心中有愧,因此就闷着没敢吭声。过了许久才对他说:“要不咱们走快些回去帮忙去吧?”
白志钢说:“哼!就是走的再快,等回去天都已经黑了。再说了,现在叶家处处看咱不顺眼,别说是去帮忙了,只要他们看见咱不找上门吵闹已经是烧高香了。嗨,你听到我说话没?要是歇够了就起身走吧,山那么高,不知啥时候才能爬到山顶。快走,快走。”
王翠花心想他说的对,于是只好乖乖的站起来,扛着一小捆柴禾说:“其实呀,这栋栋虽是个花花肠子,可她对咱梅花倒是蛮好的。人无完人么,他这一‘去’,我这心呀比花蝴蝶的心还要疼啊。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家的娃一样稀罕,看着他和咱梅花耍到大,可谁料想就那样,那样,呜呜……。我,我呜呜……”
白志钢瞅着渐渐下沉的太阳顿住脚说:“哎呀!你能不能不要哭了,你哭有啥用呀。要是觉得心里难受,等娃入了土,你悄悄去坟头上烧两张纸吧。”
王翠花这才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说:“对呀,你看我这人,心里搁不住事,一有事呀,立马就糊涂了。嘿嘿!那,那咱赶紧走快些,梅花一定等的着急了。咱不回去,她就一直等着不吃饭,估计这时候早就饿的不行了。”
白志钢一听就回快了脚步,无奈山高路陡,齐膝高的野草和一人高的荆棘,灌木死死的拦着逼仄,崎岖的小路,怎么走都走不到前面去。于是只能慢慢的,小心依依的往前挪脚。
梅花的肚子瘪瘪的,有时还会咕咕直叫,分明饿的心里发慌,可想吃又吃不下。头昏脑胀的坐在门槛上瞅着山顶上的晚霞,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前来帮忙的乡邻和探望的亲朋好友已经把饭吃过了,明天早上十点左右是下葬时间。
叶家的亲朋好友太多,因此,晚上有不少人会留下,等着明天为栋栋送丧。有一部分人无处留宿,只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家里,好明天再来。
白志钢和王翠花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推开院门,把柴放在柴棚里,像做贼似的走到家门口,见梅花依着门框一声不吭,先是一惊,然后急忙点上煤油灯。
王翠花先端着灯走到门口叫了一声:“梅,梅花。”见她毅然不吭气又轻轻推了一把,“梅花,梅花。”
梅花这才揉揉眼睛说:“娘,你们咋才回来啊?我都等的急死了。”白志钢心疼的说:“这娃也真是的,要睡不会到炕上睡去,坐在门口就睡着了,到底是有多困呀。”
此时,叶家大院里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唢呐长嚎,锣鼓喧天。花蝴蝶和叶远光还有其他亲戚刚刚给栋栋穿上老衣。新做好的棺材散发着一股湿木头的清香,中午才刷上去的油漆还没太干,他们就已经把栋栋的安放进去了。
棺盖暂时没盖,明早十点钟之前还有很亲友要来见他后一面,所以只用红绸子棉被盖着身子,唯独把双手和头部露在外面。
晚上,花蝴蝶和叶远光还有一些心里比较牵挂栋栋的亲人要为他守孝,所以那灵前的香火是连夜不熄的。比他年长的或站着,或坐着,见灵前的蜡烛和炉里的香快烧完时,就及时续上几根。比他年幼的要跪在灵位两侧,有人前来祭拜时,他们就回人家一个礼节性的头表示尊敬。
但,栋栋还小,长辈们是不会给他磕头作揖的,那样乱了辈份,会让人耻笑,因此,能给他磕头作揖的只能是比他还小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