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出来上厕所时,听到娘说的话,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一把掀开破布门帘大声吼:“娘,你说啥哩说哩,你管人家干啥哩,腿长人家身上,人家爱干啥干啥。”说着一扭屁股出了门。
王翠花被她一吼,像诈尸一样坐了起来,惊恐万状的说:“咋了,这娃咋了这是?”
白志钢见梅花跑了出去急忙冲出屋子去追,追到院子梅花早已不见了人影。他一气就冲着王翠花直发火:“都怪你那臭嘴说个不停,这下好了,还不快寻去。”王翠花一边哦哦应着一边穿衣裳,穿好之后也顾不上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就端着煤油灯跑出来。
坐在院子乘凉的栋栋早把一切听的清清楚楚,梅花从屋子里跑出去的时候,他也没敢去追。他怕拦住她,两人吵起来就更纸包不住火了。刚才隐隐约约看到梅花在前头路上摔了一跤,他想跑去拉她,但她又爬起来继续跑,像挨了鞭子疼得慌不择路的大黄牛,他的心像腌在酸菜瓮里的萝卜,简直难受的要命。
梅花摸黑跑出了桃花湾,她不累也不怕,站在清水河边,突然很想一头扎进去,与这个总是有许多闲言碎语的小村庄告别。
白志钢边跑边喊叫:“梅花、梅花,你在哪里?听爹的话,快回来啊。”王翠花也哭丧着声音大声喊叫:“梅花、梅花,我娃可千万别干傻事哦,就是天塌下来也有爹和娘给我娃撑着哩么。你快回来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就不活了……”。
听到爹娘的叫声,梅花心一软,鼻子一酸,扑腾一下跌坐在地上,哇哇哇大哭起来,哭的那么撕心裂肺,那么伤心欲绝。一想到,从小到大被村里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她就觉得活着好没意思。此时,望着星光渺渺的天空,她就觉的自己的人生全都是黑暗。河水在哗啦哗啦流淌着,是那么的欢快,它就像那花花草草哪里懂得她的苦痛。她咋就不是一滴水,一颗石头,要么一棵小树呢?她一边想一边哭,豆粒大的的眼泪砸在河面上,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她来到石头崖子下,那洞口像一张黑豁豁的大嘴,她不管不顾爹娘的喊叫,也不管里面有没有野兽,迈着步子就钻了进去。洞里一片漆黑,她像一只可怜的萤火虫儿掉到墨水瓶里,眼中仅有的一丝光亮也被湮没了。
栋栋既害怕又担心,生怕梅花做出啥吓人的事情,于是跟在白志钢和王翠花后面,也不敢离的太近,一声一声叫唤着:“梅花,梅花你在哪儿呢?梅花……”不停的喊,不停的喊,喉咙都快喊哑了。王翠花流着泪破口大骂:“你来干啥来了?你走,你赶紧走,别在这里装好人了……”一同前来找梅花的花蝴蝶说:“你说我娃来干啥来啦?你这人咋这样呢,梅花不见了,我娃来找还有错了?”
白志钢跺跺脚大着嗓门说:“哎呀呀!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行不行?”花蝴蝶见亲家公老虎发威,就不在吱声了。
叶远光见状很不服气,心想,这白家越来越不像话了,咋这样跟我娃他娘说话呢?他想跟白志钢吵上几句,但想想,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可能是梅花不见了着急,说话冲了些,于是只好把心里的怒气忍住,生怕吵吵闹闹让村里人听见笑话。
就在这时,栋栋像个大男人一样站出来对白志钢和王翠花说:“叔,婶你们和我爹娘先回去,叫我去找。我知道梅花的脾性,她跑不到哪里去。回去吧,你们都悄悄地回去吧,别弄得鸡飞狗跳的叫村里人笑话”。
白志钢听到他的劝告心想,这哈松娃啥时候长出息了?会说话了?他说的对,指不定他一找,就把梅花给找到了呢,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嘛。再说,这不是啥要命的事,梅花知道那头重那头轻,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她跑不远。想到这里,就扶起瘫在地上的王翠花说:“咱回吧,娃没事。”
王翠花甩开他的手说:“回?要回你回。你的心咋这硬呢?你咋知道她没事,呜……呜……”这时,花蝴蝶走上前说:“亲家,你别哭了,要是哭出毛病来可咋办呢?走,咱回去吧,让栋栋去找。”
三更半夜的,他们这一闹,把村里人全给惊醒了,都从屋里出来站在院子里,要么大路上,七嘴八舌说东说西。
花蝴蝶一听就来气,心想,这些人咋是这的?发生屁大一点事,他们都要跑出来看热闹,真是烦透了!要是哪天天上掉下来一头牛,他们还不得稀奇死?
回去的路上,打那些站在路上的人身边经过,花蝴蝶故意大着嗓子说:“哎呀!哎呀呀!这都是谁呀?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脸。哎!你都在这干啥哩嘛?晚上阴气重的很,你们跑出来就不怕撞上鬼呀?”那些村民,这个吭吭一声,那个吭吭一声,可就是不敢说话,生怕被花蝴蝶听出来,揪住他大骂。叶远光扯了扯她的衣袖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呀?赶紧往回走。”
白志钢拉着王翠花,王翠花一走三步停,哭哭啼啼的,就像梅花已经不在人世似的。任白志钢咋样哄劝,她就是哭个不住。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王翠花竟然出奇的不哭了。呆呆的坐在板凳上,斜斜的靠着门扇,眼珠子转也不转一下,活像个吓人的木偶。
白志钢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一边摇一边说:“翠花,翠花你咋了?你别这样好不好?翠花,翠花……”
王翠花这才唉嗨嗨叹了声气,然后用手背擦了擦眼窝说:“啊?啊?”白志钢说:“哎呀呀!你真要把我给吓死了。困了快去睡去,我在这等梅花回来。”王翠花也折实累了,于是挺起酸疼的脊背朝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