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栋在院子里胡闹了一会便走到紫藤花架下依着栏杆心想,勾搭梅花的俊娃少不了被他爹狠揍一顿,就是不挨揍也少不了要被人戳脊梁骨。干了坏事的人就应受到惩罚,俊娃自然也不例外。
他这么想着便洋洋得意的哼哼起来,哼了一会就又皱起了眉头,要是俊娃被人说长道短,那梅花也会受到牵连,他咋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要是娘知道梅花和俊娃有一腿,那她肯定不会让他和梅花来往了,退婚也就一眨眼的工夫。他真傻!咋会一气之下把自己所看到的给泄露出去呢?梅花要是听到村里人说她坏话以后还咋见人呀?想到这里他就举起拳头狠狠的在脑门上捶了几下。
不知咋回事,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点过火,梅花是他的小媳妇,俊娃是他的好朋友,他咋能那么诽谤和诬陷他们呢?看来他得去给他们道谦,可他思前想后就退缩了。他担心梅花和俊娃知道真相后憎恨他,和他断绝关系。说心里话,他们两个人他都不想失去。
梅花端着一簸箕黄豆坐在院子里的柿树下,皱着眉头闷闷不乐的挑捡着。娘想长豆芽(先把黄豆用温水泡上大半个小时,然后把水倒掉,盖上黑色陶盖。以后每天用冷水泡一会,把水倒干等着长大),磨杂面(黄豆,苞谷,小麦三种混合磨成粉擀成面条,吃起来很有劲道。),她得把里面的小石头和坏了的豆子挑出来。
栋栋站在那张破旧的方凳上瞅着她心中冒出一个邪念,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跳下凳子从地上拣了一个小石头丢了过去。梅花早就看到他了,但她故意低着头对他的调皮置若罔闻。栋栋毫不罢休的趴在墙头问:“梅花,你咋啦?”梅花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继续拣豆子。
栋栋很无趣的走到院子里的核桃树下心想,昨天和丁俊娃来那么一处,今天就不理我了,女子娃的心思真是好难猜啊!我和她可是订了娃娃亲的,她迟早都是我的媳妇,我看她还能蹦达多久,想着想着便得意的笑起来。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叶远光派来的车终于把花蝴蝶接走了。走之前她硬是要栋栋和她一块去看看外公外婆,可栋栋坚决不去。花蝴蝶说:“你不去算了,晌午后自己弄些吃的,要是不愿意弄就先吃些雪梨罐头和饼干,等晚上回来再带吃的给你。”栋栋瞅着她那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闷闷的点了点头。
花蝴蝶浅笑嫣然的坐到车里,车夫正要打火走人,她又急着从车上下来跑进院子说:“栋栋,天气热你一个人不要到处瞎跑啊,乖乖在屋里看书听见没?咋?不高兴啊?娘答应你给梅花买对发卡还不行嘛。”栋栋这才笑嘻嘻的说:“真的?”花蝴蝶说:“真的。”栋栋一边把她往外推一边催促:“那你快去吧,我就乖乖在屋里读书等你回来噢。”花蝴蝶说:“嗯,那你快回去把院门关好,要是那二愣子来门口捣蛋你可千万别去搭理他听见没?”栋栋大声回她:“知道了。”
花蝴蝶一走,栋栋便像脱了缰绳的野马一家伙跑的不见了人影。他不像爹娘那样嫌贫爱富,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娃,女娃家,他都去溜了一圈。有些娃的家人说他不务正业,不许娃们跟他耍,怕跟着他学坏。有些娃的家人反而有意让娃们和他在一块耍,讨好他,巴结他。时局动荡,手头拮据是常有的事情,娃们跟他关系好,向他爹娘借钱时也好开口。
由于以上原由,从小到大,栋栋的身边从来就不缺少玩伴。他走东家窜西家,约上一些调皮的娃跑到山上捅马蜂窝,逮蝎子,捉蛇。
田间地畔,核桃树这里一棵,那里一棵,青里透着白的核桃一个一个压弯了树梢。沟沟坎坎到处都是山桃,饱满的桃子青中带红很是诱人。他和那些娃们带着鱼刀(把筷子粗的铁丝一端用铁锤砸的既扁平又锋利,后面留上一小段弄成环状可握于手掌即可,它是一种小孩自己发明的取核桃仁的刀具)骑在牛腰粗的核桃树上剜核桃吃。
核桃吃腻了,就去摘山桃。山桃上全是毛,他们洗都不洗在身上蹭几下就塞进嘴里。那些娃要去放牛,他也满心欢喜在跟着汗流浃背的爬到高山上,坐在长了一层厚毛草的山巅冲着山脚下种田的村民哇哇大喊。就这样,一眨眼工夫大半天时间就被无拘无束的他给消磨掉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花蝴蝶被车夫给送了回来。为了早些赶回镇上,车夫也没在叶家喝口水,他帮花蝴蝶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起提到屋里便开着车急乎乎的走了。栋栋估摸着娘要回来了,提前跑回家钻进厢房开始读书习字。
花蝴蝶见厢房的灯亮着叫了声:“栋栋,娘给你买了一些麻花和油糕,还有炒饭,你快去吃去。”栋栋在一个女同学家吃过饭了,一点都不饿,听见喊叫就假装没听见,只顾用蓝水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别看他吊儿郎当的,要是认真起来还真是一个像模像样的好学生。花蝴蝶见无人应声就先去关院门。
暮色四合,天光渐暗,只那么一片粉金色的光晕像轻纱在天边舒展。蚂蚱在草丛里嘶嘶嘶的唱着曲子,似乎想把水沟里那些癞蛤蟆像牛一样的低吼给比下去。门口的苞谷地里到处都是莹火虫,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夜色太浓了,它们那微弱的光芒终究不能把偌大的山村照亮,只能像那不切实际的点缀让静寂的夜晚多了些许浪漫色彩。
叶远光是个大忙人,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这样的晚上,花蝴蝶和栋栋母子两人呆在这深墙大院里折实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