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正在扫院子,如果是在平时,她一定会边扫边跳,甚至哼几句老师教的新歌曲,但是现在,她像是赌气似的唰唰两下把院子扫完,然后扔下扫帚坐到一边垂头看着地面。
栋栋站在椅子上偷看着她心想,她这是咋了?像个没吃饱饭的刺猬凶巴巴的,他想靠近都不敢靠近。
这时,花蝴蝶准备去上街,从屋里出来看见他说:“你站的那么高看啥哩?快回去看书去。要是不愿意看就跟我上街去,今天街上有庙会,还有牛皮灯影子(皮影戏)…….。”她说了一大堆热闹玩耍,栋栋都无动于衷,闷闷的从椅子上跳下来理也不理她就往屋里走。
花蝴蝶皱着眉头嘀咕:“这鬼娃是咋了?越来越不像话了。要去就快点换衣裳,衣裳都在箱子里,挑一件喜欢的穿上。快点啊!我在院里等你。”说完扭着屁股走到花园边,在紫藤花架下的石圆桌前坐下,拿着丝质花手绢像是赶苍蝇似的摇来晃去。
栋栋心烦意乱的到上房里转了一圈,也不知道想干个啥,然后又来到厢房的屋檐下囔囔:“你烦不烦啊?谁说我要上街哩?我不去。”花蝴蝶放下手绢正拿着小圆镜往脸上扑粉,听他这么说僵着手站了起来:“你昨天不是说想去街上买些东西嘛,咋又不去了?”她说完又压住怒火坐下继续给脸上抹粉。
粉抹完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会,整一整衣领站起来左看右看,看自已的衣裳是否合身。家里的衣柜上镶着两米多高的穿衣镜,她已经照了好一阵子了,但总觉着那光不像外面的光,虽然朦胧却容易让人忽略掉脸上的瑕疵把丑陋暴露出来。身上的暗红豆绿格子旗袍,是她男人叶远光花了不少钱专门让街上的裁缝量身定做的,说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在家的时候她很少穿,今天要去街上逛,顺便看看爹和娘,有可能会遇到老朋友,于是就把它穿上图个新鲜。
栋栋不耐烦的说:“我不想去了,你去了给我买一对发卡,要粉红色……”他还没说完,花蝴蝶就打断他的话:“你是个男娃买发卡干啥呀?”栋栋哼哼叽叽耍少爷脾气:“哎呀!让你买你就买嘛,问那么多干啥呀。”花蝴蝶冷着脸说:“是不是又买给梅花的?”栋栋撅着嘴点了点头。
高大的朱红院门敞开着,村里的穷人家从门口经过时少不了要往院里瞄一眼,似乎院外的是人间地狱,而院里的却是人间天堂。
叶家是村里出了名的高门大户,镇上有个粮站,叶远光是粮站的站长,平日里,他很少在家,自家的地都租给了个别穷一点的村民耕种,他们只收地租。花蝴蝶是镇长的二千金,虽然从镇上来到了山沟沟,但也不算下嫁,因为叶远光相貌堂堂,仪表出众,整个南山镇除了他可找不到第二号人物。他不仅生了一副好皮相,还擅长社交,黑道白道,地痞流氓,好人坏人都跟他有些交情。
他不仅人脉广博,还善于用人,相互成全,因此,在位高权重的镇长心里,他便当仁不让的成了宝贝女儿的最佳夫婿。
结婚的时候,叶远光在镇上买了一栋年代久远的老宅送给花蝴蝶,她却不愿意在那呆,非要回到村里来。她说村里山清水秀空气好,呆在这里可以长寿。叶远光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村里人都羡慕他娶了个漂亮媳妇,可这媳妇要用钱养,不然就会像那娇生惯养的猫,随时可能移情别恋。
叶远光倒不怕花蝴蝶跟别人跑了,他有钱有势,万一她跑了,他还可以再续娶一个。用他的话说,女人嘛,你把她看的重要她就重要,你要是觉的她不重要,那她就像件穿烂的破衣裳啥都不是。
栋栋愣了片刻才说:“就是买给梅花的。”花蝴蝶闻言脱掉白色高跟鞋瞄准他的屁股就扔了过去,结果那鞋子像有意气她似的,越过院墙飞到梅花院里去了。栋栋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他说:“娘你这是干啥哩嘛?你不愿意买我自己去买,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嘛。”
花蝴蝶索性脱下另一只鞋子,用鞋尖指着他开始训斥:“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是不?今天给梅花买这个,明天给梅花买那个,小小年纪就对她那么好,谁知道长大了还愿不愿意嫁给你呢。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不准再给她买七买八的,否则我让你好看。”
栋栋一跳三尺高大声叫囔着:“我就要买,看你能把我咋样?”花蝴蝶咬牙切齿的放狠话:“你要是再敢买,我就,就打断你的腿。”
梅花把他们母子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她家是小门小户,和栋栋订了亲算是高攀了。高门大户家的人都虚伪的很,口口声声说不嫌她家穷,其实打心眼里还是瞧不起的。此刻,望着那只油光发亮的白色高跟鞋,她就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扪心自问,她可从来没张口向栋栋要过任何东西,是他非要买给她的。奇怪的是,无论他买的衣裳还是鞋袜,头饰,抑或项链,手镯都很合尺寸,她也都很喜欢,似乎他的眼睛就是最好的尺子,可以丈量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