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娃身强力壮,在红玉的帮衬下,大片的蔬菜很快就浇完了。
梅花和俊娃往回走的时候,他俩正坐在水井边的石头上休息。不知为啥,在一快的时间多了,要说的话反而少了。像这么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光,不是你看着我,就是我看着你。对眼前这个人有了一种新的态度,不知不觉间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知是长大了还是咋的?很少打打闹闹了。这种现象是从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开始的,因此两个人都感到很伤心。
梁娃常想,要是有一天,叶家跑上门来,要他回桃花湾那该咋办呢?他不想回桃花湾,不想离开爹和娘、顺子还有红玉,可他又……,哎……!
晚上吃过饭,俊娃把他叫到里屋说:“梁娃,我和你娘商量过了,8月21日是个好日子,那天把亲朋好友请来摆摆宴,好让他们为你这个大学生高兴高兴。这之前,我想和你娘把你带上去桃花湾认个亲,你看咋样?”
梁娃想了片刻才说:“我不想认,他,他们又没有养我。”说这话的时候,就低着头没敢看他的眼眼,害怕他那眼神,他的眼神就像一盏灯,能将一切照得通透。
俊娃抬头向窗外咳了一口痰说:“看我娃瓜(傻)的,不管他们养没养你,你都要认,他们可是你的根哩。别看他们没有养你,可他们比我和你娘都要亲哩。他……”
他还没有说完,梁娃就把话掐断了:“不,他们没你和我娘亲,他们没法跟你和我娘比,他们……”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的跑了出去。
刚从外面回来的顺子不偏不倚和他撞个满怀,只听哎呀一声,他就歪歪地跌倒在了门口。
梁娃赶紧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说:“顺,顺子,你跑到哪里去了?没事吧?”
这时,俊娃从屋里走出来,目光如炬的瞪着他说:“你哈松(坏蛋)跑到哪里去了?整天像个没毛的公鸡一样,你看你这啥德性……”
顺子看也不敢看一眼就被梁娃扶到厢房去了,要不是他,估计爹要狠狠地踢他两脚。
来到厢房之后,梁娃擦子擦眼窝问:“吃饭了没有?”
顺子只是使劲的摇了摇头。
梁娃又说:“你跑到哪里去了?难怪爹会生气。乖乖坐着别乱跑啊,我去给你舀碗饭来。”
俊娃还在使劲的骂,双手叉在腰上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看到他梁娃就说:“爹,你别骂了。他今天有事才……”
气不打一出来的俊娃说:“有事?有个屁事,别给他舀饭,干脆饿死了算了。”
这话被顺子听的一清二楚,可他一点都不生气。爹和娘一样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最清楚了。
经过反复思考,梁娃就准备和爹娘到桃花湾去认亲,谁知那花蝴蝶和叶远光还有叶莲却出乎意料跑到家里来了。
这一天是8月15日,门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梁娃便眯着眼趴在窗口闻着天地间腥甜的泥土香味。顺子的呼噜声几乎要将雨点子给震碎了。爹和娘,还有红玉正在上房里说着话,声音低的他一点也听不见。
他只顾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湿漉漉的苞谷地,还有院子边上那拢刺麦花,以及泡在雨水里的黄泥巴院子。
屋檐上的雨珠子像水银一样砸在台阶下的小水沟里,顷刻间就不见了。他被眼前这个水汪汪的世界深深地吸引着,心像麻雀一样拍打着翅膀正往云团上飞。
当他们三个撑着把褐色大油纸伞走到上房门口时,他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甚至被站在厢房台阶上的叶莲吓了一大跳。
他们的到来,梅花和俊娃并没觉得意外也不表示反感,只是这日子似乎选得不够好,桃花湾离清水湾并不远,他们的衣裳几乎全被淋湿了。
红玉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跑到厢房对他说:“梁娃哥,屋里来人了,娘叫你到上房给客人倒茶哩。”
梁娃这才晃了晃脑袋问她:“来人了?谁呀?”
红玉小声回答:“是从桃花湾来的,你去了就知道。”
梁娃便慢腾腾的穿上布鞋,很不情愿的往上房走。
被吵醒了的顺子,从炕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也跟着往上房走。
梁娃刚踏进门,梅花就说:“来,快给你爷爷、奶奶,还有姨倒茶。”她的话不容违抗。
梁娃只好用开水烫了几个杯子,把泡好了的金银花倒进青玉色的小茶碗递到叶远光手里。
叶远光愣了半天才接过茶碗用复杂的眼神望着他,脸上一丝微笑也没有。
坐在一傍的俊娃觉得气氛凝重就冲他说:“快叫爷爷。”
梁娃始终没作声,替他着急的红玉手里直冒了一层冷汗。
感到难堪的俊娃再次说:“梁娃,快叫爷爷啊。”
这时,叶远光突然呵呵一笑:“娃不叫算了,别为难他,不就是个称呼么。”
听到这话,俊娃也就没再强迫他。
梁娃将另外两杯递给花蝴蝶和叶莲,就到灶上帮梅花烧水去了。
红玉披着张塑料纸到地里拔白菜去了。顺子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上房屋檐下,也懒的去和他们打招呼。
梅花将那壶灌好了的开水递给他说:“端到桌子上去,给你爷爷、奶奶和姨把水添上。”
一脸不耐烦的顺子接过手壶嘟囔:“啥时候成了我爷爷奶奶了?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
叶远光把水烟锅子抽得呼噜噜直响,他和俊娃的谈话梁娃听的一清二楚。无非是些愧疚和感激的话,没什么好奇怪的。唯一值得在意的事是,他们希望红玉能和他把婚给订了,这让他感到很吃惊。他们还希望到了祭祀的日子,他能到叶家的祖坟,尤其是栋栋和张妮的坟上上柱香、烧张纸。
别的闲话也没多说,三个人在上房里喝了会茶,吃过糕点就冒着大雨回桃花湾去了。
梅花还想留他们在家里吃饭,可叶莲说,只要把这件事说开了,吃不吃饭都无所谓。
他们走后,俊娃看着桌上的礼品直骂叶远光和花蝴蝶老奸巨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