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梁娃就毕了业,在外面胡混的顺子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那天,下着毛毛细雨,天阴沉沉的,没有风,空气很闷,不久雨越下越大。怕被淋湿的马兰就提着草笼子到石头崖子下躲雨,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梁娃和顺子也在那里。那一刻,她的心狂跳不止,想打招呼可一时又不知咋样开口,愣了一会才说:“你,你俩咋在这里啊?”
梁娃看着她笑嘿嘿一笑:“刚从学校回来,走到这里下雨了就来躲躲。”他看上去比以前黑了,瘦了,也比以前高了,不知是学习太累还是因为想念红玉的原故。
后来顺子问她:“你在这干啥哩?”一个暑假没见面,不知梦见她多少回了,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反而有点不自在。
马兰看了看草笼子嘟着嘴说:“呶。”
顺子打趣说:“你还真勤快,比我家的老黄牛都勤快,嘿嘿!”
马兰没想到他把她比作老黄牛,觉得很丢人。心想,要是梁娃不在,他咋说她她都不在意,就当他是在开玩笑,可现在她要教训他,于是走上前揪着顺子的衣裳狠狠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谁是老黄牛?你告诉我谁是老黄牛?有本事你再说一句试试?”
被她狠狠拧了一把,疼得哎哟直叫唤的顺子就说:“你咋是个妖婆子(喜欢打人的女人)呢,像你这样看哪个男人敢娶你?把你娶回家他还能活命?嘿嘿!”
马兰见他越说越离谱,气得满面通红,扭过头去见梁娃也在嘿嘿直笑,可他的神情至少比顺子斯文的多。顺子简直是个二溜皮子,于是提想笼子声头就走,免得被他取笑。
雨还在下,天地间雾蒙蒙一片,山川,花木,田里的庄稼一瞬间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吸到嘴里的空气也象蒸红署一样香香的,甜甜的。
冲进雨里的马兰觉得心情格外好,想见的人儿终于见到了,虽然很多的话碍着顺子的面没能对他说,他对她的神情也和从前一样平平静静的,可她觉得知足了,至少现在是知足了。
以后,她会想办法让他来追寻她,她要把自己变成一朵恬静的梨花,而他就是梨花树叶下那只吸食蜂蜜的蜜蜂。这么想过之后,她便从斜坡上往下走。
心里念着她的顺子赶紧冲到雨里抓住她的胳膊说:“妖婆子咋这么小气啊,开个玩笑你咋就生气了哩?先躲一躲,等雨小了再回去”。
马兰说:“你快放手,我要回去了,等一时天黑了。”
听她这么说梁娃就大声喊:“天黑了我俩把你送回去,瓜女子快来躲过了雨再走。”
马兰没想到梁娃会这样关心着她,还叫她“瓜女子”,他这么叫她反而觉得两人之间没有啥遮拦一样亲近些,于是就又回到石头崖子下,只为了能和他多呆一会。哪怕一句话也不说,谁也不看谁能听见彼此的出气声就好。
跟在她后面的顺子一边用手背抹脸上的雨水一边说:“你这瓜娃脾气还真是怪,我拉你你不来,梁娃哥叫你一声,你把草笼子往那一扔就返回来了。嗨,你是不是看上我梁娃哥了?”
这句话似乎把梁娃给点醒了,于是暗想,顺子说得对哦,总感觉她看我的眼神和别的女娃不一样,难道她真对我有意思?有人喜欢自然是件好事,可望着灰蒙蒙的天,却开心不起来。一直挂在心上人最终和别人订了亲,他不在意的心里却挂着他。老天爷是不是喝醉了?咋这样戏弄人呢。
这时,正在和顺子打闹的马兰说:“你这哈怂娃(坏蛋)嘴里就没一句好话,看我不拧死你,再叫你胡说,叫你胡说。”她眼疾手快,顺子还没反应过来,就中了她的招,胳膊和脊背被拧得像葫芦蜂蜇了一样哇哇大叫,东躲西藏。
梁娃也没心情理会他们,就那么站着,皱着眉头,自个儿痛苦着。
不久雨渐渐小了,天也黑了下来,马兰想该走了,再晚叫娘担心哩,于是就对他们说:“我要走了,你俩也快回去吧,说不定等一下雨又大起来就走不成了。”
心思细腻的梁娃对顺子说:“天都这么黑了,咱们把她送回去吧。”
顺子拍了拍屁股说:“行。”两人便一前一后从石头崖子下走出来帮她提着那个装满了表草的笼子。
跟在他们后面的马兰暗想,原来我没看错,梁娃的确是个贴心的人,要是和他在一起准能幸福一辈子。可她不想俩个人都去送她,多麻烦人,就说:“去一个就行了。”
顺子听了跳到她面前说:“那我去送你。”
梁娃说:“你先回去,还是我去,娘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想的很,快回去让她看一眼。”
顺子也不强求,提着那个装着桔子和糕点的布袋就往清水湾走。
一路上,两人也没咋说话,就是偶尔说上一句也和心里的情话不粘边儿。这让马兰很着急,心想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再不心里的话说出来让他知道,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可见他神情冷漠,似乎对她没那意思,就只能把地肚子话闷在心里,直到走进家门。
果然,顺子一回去,梅花就笑呵呵的,又是急着给他倒洗脸水,又是给他找要换洗的衣裳,问长问短一直忙个不停。
红玉便嘟着嘴说:“娘,我看你就个偏心眼,他一回来你就像伺候爷爷奶奶一样热心,我天天在家里,咋不见你那样对我呀?难不成我不是你亲生的?”
梅花也不管她心里咋想,只说:“你来本就不是我亲生的,你呀,是我从镇上捡回来的。”
听到这话顺子也跟着打趣:“是啊,那天,我和娘去上街,后来看路边上铺着一块红布,上面盖了个牡丹花小棉被,里面睡个胖娃娃。一直在哭,不见爹也不见娘,路过的人也不敢去哄,我和娘就大着胆子把你给抱回来了。这些年呀,你可没少吃我们丁家的粮食,现在人也长大了,赶紧让娘给你找个有钱有势的婆家,好多要些财礼,把你欠我们家的人情全还回来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