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每每提起梁娃就会说:“他真是个难得的好娃,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可你待他比亲生的还要好。”
听到这话梅花赶紧做手势制止:“快别说这种话,叫娃听见会不高兴的。”
那些人只能闭上嘴,打心眼里敬重她是个好女人。这年代,缺吃的少穿的,哪个女人会把别人的娃当自己的亲娃一样待?这十里八村的,恐怕只有人家白梅花一个。一个人做坏事的时候眼睛都不用眨,可做好事的时候太难了,生怕自己了亏,损失了钱财,可人家梅花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像她这种比男人还有胸怀的女人真是世上少有啊,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以前,梁娃帮梅花推碾子,碾小米的时候,村里的婆娘看见了就会打趣:“你妈说,你是发洪水的时候从河里捞来的,你相信不?”
梁娃便嘿嘿一笑:“捞来的就捞来的,这有啥关系嘛,可我不信我是从河里捞来的。”那时候,他是真的不信,因为他才十一、二岁,只拿婆娘的话当玩笑,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的,他就信了。
有一次在山上放牛的时候,听洗衣服的夏春花对马兰说:“你觉得叶梁那人咋样?”
马兰想了想才说:“叶梁?他人挺好的呀。咋了?你咋想起他啦?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嘿嘿!”
夏春花听了用双手捧起一捧水就向她泼过去;“我就是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咋了?……”
当时,坐在草丛深处偷看她们的梁娃听到这话,那颗安分的突然间怦怦狂跳起来。心想,我才不要夏春花哩,那女娃疯癫的很,和顺子走得近。后来又想,就算他喜欢夏春花,夏春花也不会喜欢他。
两个如花的青春少女边说边闹,伸手把河里的水拨来拨去,结果夏春花就把水弄在了马兰的衣服上。
有点不高兴的马兰嘟着嘴说:“好了,好了,别闹啦。衣裳都被你给弄湿了,拿去给我晒去。”
刁蛮的夏春花说:“你就知道说我,你不也把我的衣裳弄湿了嘛。我不晒你的,你也不用晒我的,咱俩算扯平了好不好?”
马兰笑嘻嘻的说:“好。”
后来,梁娃拨开草丛偷偷地瞄着马兰,她的脸就像鸡蛋一样光滑,白净散发着香气似的,让无论哪个男娃看到都想咬一口。
那天,她穿着一件粉红底子白碎花的对襟衫子,手上带着一只略显大的玉镯子,越发把她的皮肉衬托得像豆腐一样白净,手指和胳膊也显得修长了许多。脚上穿着一双露出大脚指的藕色绣花鞋,鞋上绣着一对鸳鸯。
喜欢调皮捣蛋的夏春花时不时就揪一揪她乌黑光亮的长辫子,要么扯一扯她的衣襟。
拿她没办法的马兰抬起手说:“你再闹,再闹我把你弄到水里去。”她一闹她就没办法专心洗衣裳。
夏春花见她凶巴巴的,只好说:“好了,好了,我不闹了。哎!我听人说,梁娃是桃花湾那个叫叶栋栋的和咱们村那个死了的张妮在山洞里生的你知道不?”然后指着远处的石头崖子,“那,就是那。哎,有时间咱们去那里耍吧。”
有点吃惊的马兰张大嘴问:“你听谁说的?”其实她也听说过,这时候故意装作不知道。
夏春花拧了拧她的胳膊:“看你瓜的,村里人都这么说呢。咋?就你不知道?”说着蹲下继续洗衣服。
后来她又说了些别的,关于梁娃的事,马兰没再多问。
那时候,有些气愤的梁娃好想冲上去扇夏春花一嘴巴,可她说的不是别人胡编乱造的,都是事实,所以他没理由打她。
为啥就没人那样说顺子呢?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多事情都是有来龙去脉的,要不然,村里人编故事也不会编的那么好。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梁娃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觉。时隔不久,又听夏春花和班上的女生议论他:“他就不是梅花婶的娃,他爸,他妈早就死了。”
她的同桌问:“那是谁的娃?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顿时,脑袋挤在一起的女生便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看到他站在一边瞪着眼眼,黑着脸,一幅要打人的姿势。活象老鼠见到猫,立即各就各位,回到自个座位上假装看书,写字去了。
既然话是从夏春花嘴里说出来的,那就拿她是问。后来,梁娃就黑着脸冲着她喊:“夏春花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心里有鬼的夏春花假装没听见,心想,梁娃是个闷头葫芦,不爱惹事生非,不会拿她怎么样,因此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长得俊,学习好,可她就是看不惯他,极其讨厌他那副目中无人的傲慢神态。
话不说第二遍的叶梁,直接走到她的座位前,抓住胳膊就拖到教室外面,同学们都吃惊的看着他。他一直将她连拖带拽,拉到操场那棵桐树下。
春天的桐花像一个个紫色的小喇叭,风一吹,时不时地就掉下来几朵落在他们的身上。如果不是心中有气,这样浪漫的地方,真适合谈恋爱,吟诗作画。可是那一刻,他就是有那种心情也被爱说闲话的夏春花给破坏了。
他指着夏春花的鼻子问:“你刚才在班上说啥哩?有本事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心惊肉跳的夏春花瞅着他的眼睛身上直冒冷汗,支支唔唔地说:“我,我没说啥。”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第一次见识他那种杀人犯的模样,她哪能不怕。心想,这个平时安静得像兔子的男娃也有老虎发威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