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肠好的俊娃也劝娘说:“不就多一双筷子一个碗吗,以后我辛苦些,总能养得活。再说,现在给学生好好上课,还有些收入,饿不死的。”
听他这么说张茉蓝就闷着不作声了,她不是铁石心肠,只是觉得家财万贯的叶远光和花蝴蝶都不要他这个小孙子,他们丁家和他又不粘亲不带故干嘛要替别人养活他。再说了,这年月光景也不好过,多了这个娃日子还更艰难。可是,俊娃和梅花一心要把他留下,那就留下吧,就算是替人行善。
为了能多挣几个钱,梅花便跟着俊娃学着编笼子,做笆子。有时还独自一人上山采药。也多养了几只鸡,几头小猪,还有兔子和羊。每天比张茉蓝和丁世杰起的还要早,忙这个做那个,生怕漏了一分一秒。
自小勤劳惯了的俊娃,万万没想到她那弱小的身子比男人还有力气,看她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就很心疼,劝她不要累坏了身体。并说:“不管遇到啥事,还有你男人我在前头撑着呢。”
梅花说:“我要是多做些,你的负担就轻些,眼看这两娃一天天大起来,多做些总归是好事。再说,这肚里还有一个哩。”说着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俊娃高兴地跑上前去搂着她的腰问:“啥时候的事?”
梅花轻轻地在他肩上捶了一拳说:“看你这瓜娃样子,你不知道是啥时候的事?”
蹲在地上玩耍的梁娃和顺子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俊娃瞅着他们说:“嘿!你们俩个屁大的娃知道个啥?笑你娘的脚哩,到一边耍去。”
很听话的梁娃就牵着顺子的小手扭着露在外面的屁股跑到院子外面捡小石头去了。
梅花摸着肚子看着他们,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俗话说的好,“有苗不愁长”,这是真真的道理。
再过几年他们就到了上学的年纪,梅花想在他们上学前多攒几个钱,弄几块好布,缝几件新衣裳和两个新书包,到时个把他们安安稳稳的送到学校去念书。
自从把梁娃留在丁家,顺子出生之后的这几年里,天气一直干旱。庄稼人都要靠天吃饭,天不下雨,就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两只手像鸡爪子一样不停地刨,生活才能比别人好些。
梅花虽然只读了六年书,可自小在山里长大,为人做事,顾家过日子的道理不用人家说她都懂。
俊娃很庆幸能把她娶回来当媳妇,争强好胜的她就像台转个不停的机器,屋里的活全包全揽不说,地里的活也为他出了不少力。这是他的爹和娘,还有所有清水湾人都看在眼里的。甚至连桃花湾的人都知道他丁俊娃的媳妇白梅花很能干。
远在镇上的化蝴蝶每每听到这些,难免心中有气。心想,栋栋要是好好活着,那么,梅花那么好的媳妇哪能睡在他丁俊娃的热炕头上?然而,他们哪里知道,梅花这些年的辛苦也不全是为了自己,还有他们叶家唯一的后人叶梁。
早起晚睡,春播秋收,时间一天天一年年就这样像流水一样溜走了。
而善良坚强的梅花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几个已经和她一样高的娃,一个勤劳持家和疼她的男人,一个从不吵嘴的公婆,一个普通人都眼红的过着平淡生活的家,还有眼角的皱纹和渐渐变白的头发。
夏季里的夜晚,梅花坐在院子里看着像镜子一样明亮的月亮,摸摸自己粘满灰尘的头发和脸,还有那双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手,望着坐在石头上抽烟的俊娃,回想着他年少时的模样。
转眼过去了十多年,他也变得老成起来,失去了当初的活泼,谈话的时候总会咳嗽几下,然后就是“那个,那个啥,那个……”,要么就“这个,这个……”句句都离不了。无论在学校教书还是在地头上干活都是那样的口气,渐渐地成了与众不同的个性。
梁娃和顺子就在他的班上,两人都说他数学,语文,历史,地理样样都教的好,学生娃不仅喜欢他还很敬重他。
他的确教得好,每年学校优秀教师评选,少不了给他频奖,带红花。箱子里的奖状和笔记本放了厚厚一打。
春节临近,报纸不够裱糊墙的时候,就拿奖状来糊了墙。来家里窜门子的邻居们乍一看还以为是顺子得的奖,不由啧啧称赞。梅花摇摇头说:“哪里是顺子的奖,都是学校奖给他爸的。他呀,要是有他爸那本事就好了。”
乡邻就笑着说:“毕竟人还小嘛,你对他寄予的期望也太高了。说不定等他长大了比他爸还有本事呢。”
梅花只能苦笑了一下:“今年都上初二了,还小?到学校去不知跟着哪些五王八猴胡混哩,根本不好好念书。别看他爸在学校里,眨眼工夫就找不见他人了。没少打,打了也不顶用。”虽然对顺子有许多不满意,但只是对到家里窜门的人讲,平时忙得不知道天明还是天黑,哪有时间说他。就是有时间,也不会出去在外面嚼舌头,俊娃是个老师,要面子,她得掌握好分寸。
乡邻只好笑着说:“哎呀呀!人人都像你这样管教娃,那一个一个可不都成器了?有些事啊,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你没听人说‘成材的树就不扩(修剪)’娃是不是读书的料就看他的造化了,强求不得。”
梅花只能认同她的观点:“唉!你说的也对。”
也许是比顺子大一岁的缘故,梁娃不仅比他懂事,还比他学习好。每天放学回到家,对着梅花娘前娘后的叫着,有作业的时候用心做作业,没作业的时候帮她晒豆子,苞谷,打场(在院里用连枷小麦,打豆子),洗衣做饭,不用她要求,看到活计就自己动手。
倒是自已的亲儿顺子,回到家书包一丢,饭都顾不吃就和几个小学六年级的男娃跑到山上逮老鼠,掏鸟蛋,上树摘熟透的柿子吃去了。有时还带着白家的女子娃在树林里窜来窜去,没少让村里人说闲话。所以,她就比较心疼梁娃。都说穷人家的娃娃早当家,可没爹妈的娃娃更是早当家。就像梁娃,不管啥事只要说上一遍,他就立刻动手做,绝不推诿,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