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不大工夫就把地面烤的发白。饭后,俊娃准备跟着爹到村头去挖地,地挖完他就要去学校了。他扛着镢头刚跨过槛门,爹便叫住了他:“你先别去哩,回来我问你话哩。”一大早听到的风言风语使他很不舒服。俊娃正在切菜,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别人口中讲的那种地痞流氓。好几次,他想问个虚实,但总是欲说还休张不开口。
今天早晨,天刚麻麻亮,俊娃爹就扛着镢头来到自留地里,地里一个人影都没有。空气非常清新,抡起镢头挖地时一点都不觉着累。
地挖完大概八点多钟,他就坐在地畔的石头上点了一锅旱烟抽起来。就在那时,两个在水渠里洗衣裳的婆娘絮絮叨叨的也不知在说啥。有个声音尖细的说:“你不信?不信算球了,我亲眼看到的你咋还不信?”她正握着木头棒槌把揉成一团的牡丹花被面捶的嗵嗵作响。那声音一秒一下一秒一下很有节奏,经她那么一捶,乌红乌红的脏水就冒出来流到清澈,透亮的小河里去了。另一个粗声粗气的女人打趣:“我说大姐啊!你这被面子有十多年没洗了吧?咦!我的祖宗啊!简直脏的不像话了。”声音尖细的婆娘抬起手臂用手拢了拢头发说:“你的也差不多,还好意思笑话我哩。”
他觉得其中一个婆娘的声音有些耳熟,就悄悄的走到田边想看个究竟,那两婆娘东拉西扯说的正带劲完全没察觉背后有人。手里握着棒槌的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短而齐的头发围着细细的脖子,她的脊背窄而细像一根黄瓜。而另一个挽着头发的却虎背熊腰有些彪悍。
婆娘的嘴除了吃饭还有个功能就是传播是非,他讨厌她们传播是非。平时她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坐在树底下像老鼠一样说东家论西家,说到稀奇的事情就情绪高涨,神采飞扬比捡到块金子还激动。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甚至瞅都不愿意瞅她们一眼,更不想听她们谈那些鸡毛蒜皮的俗事。可现在,他正好闲着,听听闲话消磨消磨时间也无妨。
就在那时,胖婆娘转身找皂角粉差点看到他,他赶紧猫着腰坐在了地上。天气晴好的时候,早晨的露水比较多,地上湿漉漉的像下过雨。他坐了不到一分钟就又猫着腰站了起来,接下来,她们的谈话让他有些吃惊。
胖婆娘吭吭了两声清清嗓门说:“俊娃可是个好娃,我是他姨,我还不清楚,你刚才说那个女娃叫啥?”瘦婆娘丢下棒槌站起来双手插在腰间:“听说叫啥子,啥子花。你看我这记性,咋一时想不起了。”胖婆娘说:“你别着急慢慢想。”
瘦婆娘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声囔叫着:“对,对了,对了,听说叫梅花,姓啥子就不知道了。哎哟!你说现在的女娃娃是咋了?才十二,三岁啊!咋就那么骚情呢。”胖婆娘很不相信的说:“哎!我说大姐哟,你是不是看花眼了?梅,梅花!咋可能呢?”
瘦婆娘疑惑的问:“咋?你认识?”胖婆娘低头思忖了半晌便问:“你说的那个梅花是哪个村的?”瘦婆娘含含糊糊的回答:“反正不是我们清水湾的,清水湾没有叫梅花的。”她说完蹲在河边继续捶打那个被面,小鱼儿也被吓的窜到上游的水草里不出来了。
胖婆娘一边拧衣服一边说:“难不成是我们桃花湾的梅花?那女娃的确长的俊,可家教严厉,咋会和俊娃干,干那种事呢?”听到这话他的怒火噌一下就窜到了嗓子眼。思前想后他也无法相信俊娃会做出那种事情,因为他给村民的印象除了呆闷就是蠢笨。
过了一会,瘦婆娘提着被面站起来一边拧一边说:“唉!这年头……”话没说完一扭头就看到了他差点吓的掉进河里。他像平时一样打了个招呼:“洗衣裳哩。”胖婆娘闻声转过身来见是他一下子呆住了。
瘦婆娘拘谨的拽着衣襟说:“我的老哥呀!你咋这么勤快呢!大清早的就来挖地啊?”胖婆娘这才站起来叫了声:“哥(姐夫),这里咋还有你的地哩?”他很不痛快的嗯了一声:“你咋跑这么远洗衣裳哩?走,到家里吃饭去,顺便跟你姐拉拉话。”胖婆娘唯唯诺诺的说:“这里的水又清又亮好浆洗么,那个,我姐还好吧?屋里的活咋做都做不完,等忙完这阵子我再去看看她。”
他也不勉强干干脆来了一句:“也好。”然后拍了拍屁股冷冷的瞅了瘦婆娘一眼说,“你们洗吧,我先回去了。”然后扭头就走。
他走后胖婆娘看着瘦婆娘小声嘀咕:“这人今天是咋了?板着脸像谁欠了他的钱一样。哎!我该没说错啥么?”瘦婆娘结结巴巴的回答:“好,好像没有。”胖婆娘这才舒了一大口气。
过了一会瘦婆娘又说:“好像有呢。”胖婆娘心惊肉跳的啊了一声:“真的?”瘦婆娘很确定的点了点头。胖婆娘哭丧着脸说:“我的个奶奶呀!这可咋办哩?我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家教严的很,这下俊娃要吃苦头了。”她说完爬上地畔想追上他替俊娃打圆场,早已不见了他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