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娃把梅花接回清水湾时,差不多二点钟。在人们的簇拥下,在人们的欢笑声中,他们拜了天地,拜了高堂,面对面微微欠身算是夫妻对拜,然后就进了精心布置过的上房。”
坐在这装裱一新的屋子里,略显羞涩的梅花一直闷着没有说话,看见大家那么开心,只是微微笑一笑,那模样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姐妹们坐在铺着新席子的炕沿上将她围成一圈,俊娃在桌席间穿来穿去,陪着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喝酒,说笑。
院里吃酒席的人们闹哄哄的,看上去非常热闹。快四点的时候,酒席已毕,大部分村民便放下碗自行离开,只有帮忙的人还在院里。丁家的亲属走之前,俊娃就和梅花一一相送,极尽热情客套。
在天上挂了一天的太阳终于困了,倦了,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拄着拐杖慢慢的从屋后的山上爬下去睡觉了。
天一黑,清水湾的小伙子们便跑在闹洞房。只见他们把俊娃和梅花围在炕头上,说要“耍媳妇”。
结婚当晚耍媳妇是村里人的老传统,花样繁多,极其好笑。只见两个小伙用红头绳把苹果拴起来,然后让梅花和俊娃咬,不咬就要脱俊娃裤子,要么作践梅花。
很不情愿的梅花想从窗户逃出去,可外面有人把守着,根本出不去。没办法只有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就在她不好意思的看了俊娃一眼去咬苹果时,那小伙就故意把拴苹果的绳子往起一提,结果苹果没咬着,在人们的推搡下,她就咬住了俊娃的嘴唇。
这时候,一屋子人都嘻嘻哈哈大笑起来。一些不正经的小青年就噢噢大叫着,像是在看人们耍猴戏。
后来有人见意用绳子把梅花和俊娃捆在一起让他们讲两人相认识的经过,越仔细越好。比如最开始是咋认识的,是在哪里认识的,认识了多长时间,认识之后有没有亲过嘴,有没有偷偷地干过那事情等等。
梅花红着脸心想,这些人也真是的,非要给人出难题,那种事咋能说出口呢?再说了,认识俊娃到现在,他们倒是牵过手,至于其它事情根本没发生过,非要他们讲不是在强人所难嘛?
这时,有点醉的俊娃说:“我,我们是在苞谷地里认识的。我想梅花的时候,就,就到苞谷地里去找她。我,我还亲,亲她的嘴,嘴哩。嘿,嘿嘿……”
这话一出口,他那些好朋友,好哥们就哇哇哇大叫起来。有的还说“哦!俊娃哥,没看出来啊,大家都说你老实,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那你给我在苞谷地里找一个行不行?”
有些迷糊的俊娃拍拍胸脯说:“没,没问题,没问题。”
听到这话,难为情的梅花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狠不得变成小老鼠找个窟窿钻进去。
爱耍的年轻人一直闹腾到大半夜,好不容易把他们送走了,困乏得不像话的梅花像是干了一天活,累得倒在光溜溜的席子上就睡了。
想像中的,人生仅此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就那样,在两个人的呼噜声中浅溥潦草地度过了。单纯的梅花完全不知道啥***宵一刻值千金”。她和俊娃的新生活就这样在翌日清晨咕咕咕的鸣叫声中拉开了序幕。
俊娃的娘张茉蓝一大早便偷偷地推开门向屋里瞄了瞄,想看看昨夜他和这个花骨朵般好看的小媳妇有没有发生啥动静。当她看到他们俩紧扣着衣服像个歪把子黄瓜一样一个睡在炕这头,一个睡在炕那头时,气得跺了跺脚把门掩上悄悄对老汉丁世杰说:“你说,这两个瓜娃是咋了?昨夜啥也没干。”
丁世杰似乎没时白她的意思,一脸迷糊的问:“你说啥啊?我咋不明白你的话呢。”
张茉蓝用手比划着:“你不知道哪个啥?就是这两个娃呀,他们昨晚啥也没干。我还想着早点抱孙子呢,可他们?唉!”
丁世杰说:“你这怪球子婆娘,他们不刚结婚嘛,你这么着急干啥呀?以后不要鬼鬼祟祟的打开门去看了。你这样看梅花和俊娃会感到别扭的。”说着扛着锄头出了院门。
天气一暖和,再下上几场春雨,眨眼间地里的小麦都那么高了。站在路边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就像河里的绿水向山脚下流淌,真是美的要命。
清水河两岸的草已经没到小腿了,下午放学回来的村里娃把牛赶到河边,然后挽起裤脚在水里跑来跑去。
红红的霞光照着他们光滑的脸蛋,照着两岸的花草,照着那泛着青绿的远山,照着山脚下一户户青瓦泥墙的质朴人家。在地里忙碌的人哼哼叽叽的唱着歌,燕子在水渠边柔情缱绻,低语呢喃。哐啷哐啷的砍柴声在树林深处一下一下响起来,碰到两边的山崖上,就像从一个木箱里发出来,听上去很奇怪。
这深山里的静能让人心平气和,能让人清醒轻松,也能让人眨眼间在五彩缤纷的花海中沉沉睡去。
空气是清洌而纯净的,弥漫着小野花的香气,微微轻轻一吹便扑面而来。柔柔软软的滑过脸庞,那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上完中学的俊娃深爱着山里的一切,那山那水,那永远无法抿灭的童年记忆,当然最爱的还是新进门的媳妇梅花。没有把人生的理想放在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用一生去拼搏,去奋斗,而选择成家守业,与梅花安稳度日,这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人,只有在适合自己的生活氛围里存在着,才是惬意快活的。不一定要像叶远光那样名震四方,家财万贯。在村里教教书,回到家时帮忙种种地,也是一件好事情。
这天晚上,干了一天活的俊娃坐在板凳上边吃饭边对梅花说:“今年这天是咋回事呀?几个月不下一滴雨,庄稼都要干死了。”
梅花正在煤油灯下纳鞋底子,这段时间她一闲着就把针线箩箩拿在手上,想亲自做一双鞋子给他穿,之前那几双鞋都是娘用那双巧手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