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穿上娘请街上的裁缝手工缝制的,镶着金线花边的凤凰小夹袄,脚上穿着凤头红绸子厚底绣花鞋。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插一支梅花银簪,一支凤头钗,几支红纱扎成的头花上面簇着几只金色的小蝴蝶。她坐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娇媚的新模样,似乎还在刚才的梦里,没有醒来。
满脸喜悦的俊娃是一身满清时期王孙贵族的着装,胸前挂着一大朵绸子扎成的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清水湾的小伙子,抬着一顶从镇上租来的屋檐顶盖的,缀着金黄穗子的宽敞大轿在院子里停下。
桃花湾的乡邻们前呼后拥挤上来围着新郎官要糖果子吃,清水湾那个不到二十的小伙子说:“哪里有糖果子吃,你们到白家要去,白家多的很。”
另一个穿着捻巾红布衫的小伙也说“嘿!这是啥道理?我们来接媳妇来了,白家还没给我们糖果子,你们倒好冲我们这帮兄弟要了。”
还有个竟然嘻皮笑脸地讨女人:“大娘,你给我找个像梅花一样的媳妇,我就给你糖果子吃,要多少有多少。”
周围的人听了都嘿嘿笑着,有个不正经的老汉就瞅准他开玩笑:“你没看你裤裆里的茶壶嘴长大了没,小小年纪就要媳妇也不怕丢人。”
小伙子挠了挠头坏笑着点了根烟抽了口说:“大爷,你咋知道茶壶嘴嘴还没有长大呢,要不把裤子脱了给你看看?”
老汉听了臊得满脸通红一溜烟钻到人堆里不见了。
就在这时两个小娃为了糖果吵了起来,男娃娃说:“这是我的,是我的。”
女娃娃瞪大眼睛瞅着他:“谁说是你的,这是我娘刚才给我的,哼!”
男娃娃见争不过她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院子里人来人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忙的忙,闹的闹,说的说,笑的笑,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上去乌七八糟就像一窝吵架的蜂。
身穿深红色盘花扣布衣的王翠花,还有神情凝重的白志钢,见梅花马上就要被俊娃接走,一千个舍不得堆在心里,硬是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大家伙瞅着俊娃把顶着红盖头的梅花背上了花轿,有的人就笑着喊:“看你们这些闷怂(笨蛋),咋把门不关紧哩?这么快就让人家把媳妇背出来了,咋不多要些糖果子呀?”
屋里的老婆子说:“要得多的很,不信你来看,我这布袋里面全都是。”她正在炫耀,背后的小媳妇们早盯上了,几个人合起来一哄而上,把婆子抱得死死的,结果糖果子被洗劫一空,人们都在嘻嘻哈哈地笑。
梅花掀起盖头一角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爹和娘,还有表哥,表妹,堂哥,堂姐然后慢慢放下轿帘。那一刻,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满满一箩筐的心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在门口站了许久的王翠花三两步跑到轿前掀开帘子说:“梅,梅花,到了人家家里可不能再任性了呀。要孝公公婆婆,为人处事要拿捏好分寸知道不?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如今你就是人家的人了,娘这心里啊,真不是滋味。”
听到这话,梅花强忍住硬是没让眼泪流出来:“娘,你就放心吧,进了丁家门,我会做个好媳妇的。清水湾离咱们桃花湾并不远,过些天我就回来看你。别哭了娘,你一哭我就不想走了。”
王翠花还想说啥,可一时哽咽着说不出来,只好捂着嘴跑开了。
大家抬着轿子正要走,白志钢又跑上前说:“梅花,这是爹的一点心你拿着。以后上街缺个啥也好拿出来添补。”
懂事的梅花知道他挣点钱不容易,于是就说:“爹,我不要,你赶紧收起来吧。”
候在一旁的俊娃这才认真的说:“叔,你是嫌我没本事养不活梅花还是咋的?我家虽然穷,可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她缺吃少穿。这钱你就自己留着用吧,以后家里有啥事,只要你说一声,我一定跑来帮忙。”
木讷的白志钢只好说:“我哪里是嫌你没本事,我,唉!行了,走吧。”然后背着手转过身,静静的站在那里。
望着他驼了的背,还有那鬓角的白发,快要哭出来的梅花赶紧紧闭着双眼。
这时,有人大声喊:“起轿—。”
那四个身着红绸子衣裳的小伙就挺直脊梁把轿子抬起来出了白家院门。
坐在她身旁的陪娘小兰说:“梅花,你咋啦?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都做新娘子了咋还不高兴呀?”
梅花端端正正的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说:“不是不高兴,就是觉得,觉得,哎呀!我也不知道咋说。”她看上去有些害羞。
俊娃的好哥们正在拿他说笑:“看你结婚,我都忍不住了,我也想结婚了。哥,你帮我找一个好不好?”
后面那个抬着被褥,家具等生活用品的小伙子喘着气说:“你咋不要脸哩,想要媳妇自己找去。”
胖一点的小伙也说:“是么,要是俊娃哥帮你找还不弄到自己被窝里去了?我看你呀,还是自己找比较保险。”
一直闷着没作声的俊娃笑着说:“行行行,找就找,帮你找就是了。大家辛苦了,停下歇会再走吧。”
跟在他后面的小伙子们闻声,这才放下轿子和家具,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干脆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一路上,轿子里的梅花静静地,听着外人的欢声笑语,脑子里一幕幕全是她和栋栋的过去。
叶远光和花蝴蝶都在镇上,礼虽然到了,可人并没有来,似乎有意躲着这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