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和白家曾经的交情不知羡慕了多少人,可如今竟然冷如死灰,再也没有交集了,这咋能让人不难过?想挽回可又拉不下脸,只能越走越远,最后谁也不认识谁。
这么想过之后,王翠花就走出院子,一种失落的神情爬上眉梢,呆呆的瞅着向村外延伸的车辙,深深叹了口气,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过了正月十五,天气渐渐变暖和了。房前屋后的雪开始慢慢融化,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忙季节。终究是闲不住的村里人又扛着镢头忙开了。
入了学的梅花像去年一样,在学校和家之间来回往复着。不管咋样一定要把小学读完,如果成绩还可以的话再读初中。
这些天,太阳出奇的好,可就是风太大了,呼呼呼的刮个不停,直把人的脸吹得粗皮糙肉的,用手摸一摸就生疼。
不过天生丽质的梅花却是个例外,脸和手上啥也不擦却细皮嫩肉的,看上去格外好看。
有时,就连王翠花也忍不住要夸她几句,说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不用打扮都耐看。
听到这话的白志钢就说:“你在家里这样说说也就算了,要是在村里人面前还这样说,就要被人笑话了。他们最不喜欢自家人夸自家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有点执拗的王翠花说:“我就愿意夸,他们爱咋说咋舌说。”然后端着一盆衣裳扭头就走。
正在抽烟的白志钢瞅着她的脊背叨唠:“嗯!母女俩一个怂样子都不受教。”
日子如同细流一样缓缓漫过到处都是乱石的河滩,直把那堆积在岁月里的泥沙一起带到远处去了。
沉寂了许久的树木正在温热的阳光里做着美梦,梦见了往日的婆娑树影,与灼灼繁花,也梦见了那飘着香的饱满果实,于是想极力睁开眼睛,伸长手臂去接那甘甜的雨露,好让那梦变成现实。
正忙着挖地的村民以为,这样的好天气一直会晴下去,谁知正月底,突然又下起了大雪。鹅黄色的柳树芽被地里的白雪映衬着,远远望去如同一片上了色的云。
很多树枝上已经长出了圆而好看的芽苞,可这场雪就像毫不留情的刽子手,狠下心要把这些新生命扼杀掉似的下个没完没了。
好在已经五寸高的小麦并不怕冷,无论多大的雪,都精神抖擞的屹立着,活像个坚强的小松树。
一直到阴历二月中旬,断断续续下了十多天的雪才停了。
原本打算在这个时候搬家的叶远光只能等着雪彻底消融,反正有的是时间,也不急这一时。
这天,他带着花蝴蝶回来,到夜子去看了栋栋一眼,然后在村里转了转。后来就被村长叫到家里,好烟好酒招待过,又叫了几个爱耍的人围着方桌摸花花牌。桃花湾的人还是比镇上的人热情,家里有啥吃的都拿出来,不管好坏,反正就是打心眼里舍得。
这让叶远光好生感动,心想镇上的人可不会像他们这样,就算家业殷实,也别想他们把好吃的好喝的拿出来招待人,除非有事求人,要不然休想沾他们一点光。
一看到花蝴蝶,王翠花和白志钢都有意躲避着,那感觉说不来的古怪。
梅花和俊娃的关系还和平时一样,每周在清水河见一回,一起放牛,一起在河里捉鱼摸虾,一起爬树,一起拾柴禾。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性格很是投合。蓝天照着他们的影子,清水映着他们的影子,就连那衔着泥巴做巢穴的燕子也羡慕的不得了。恐怕连镇上人的也不敢相信,在这被大山环抱的小山村里,竟然会有这么一对明丽照人的璧人。
到了三月份,天气就渐渐暖和了,土壤因为太阳的暴晒而变的松软起来。河水因为太阳的照射而变以温热起来。田间地头上庄稼和花草也因阳光的沐浴而鲜活茂盛起来。
大片大片的桃花犹如绯红的云霞掩映着依山傍水的小村落,顽强挺过来的柳树长的越发繁茂起来,远远望去恰似那随风飘扬的绿纱帐罩在河畔上。
山涧的冰雪只剩下了一小点,被那锐利的小草刺穿了,婉若小巧玲珑的羊脂玉玉镯套在细小的胳膊上,俨然一个小家碧玉。
叶远光搬家这天,家里一下子来了许多亲戚朋友,吵吵囔囔的,直把院门围的水泄不通。
吃过饭后梅花就去上学了,王翠花收拾了碗筷就牵着牛跟着白志钢往地里走。洋芋是家里的必备菜蔬,所以开了春,首先要把它种下去。
看到叶家搬家,他们的心情很不轻松,心想,这一走,恐怕永远都不回来了。镇上毕竟比村里繁华热闹,那样的世界才是属于他们的。
就在王翠花锁院门的时候,花蝴蝶从院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她,她也看着她。相互看了好久,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后来就扑上去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来。
前来帮忙搬家的人看到她们,都有些讶异,心想,究竟是啥样的恩?啥样的怨?使他们在许久没有来往的情况下,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只用一个拥抱来表达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所有情感。
她们就那样抱着呆站了一会,然后才慢慢松开彼此。王翠花首先说:“蝴蝶,好久没有回来了,咋一回来就搬家呢?”
穿戴讲究的花蝴蝶捋了捋她额前灰白的头发说:“是啊,要搬家了。房子是年前就看好的,在镇上。以后就不常回来了,见一面也很难,你和我哥上街的时候记得来家里喝口水,坐一坐。”
抿着嘴唇的王翠花红着眼睛说:“好,好,我一定来。那个,人手够不够?不够的话,嫂子去帮忙给你们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