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梅花还在桃花湾读六年级,而俊娃已经上初中了。他在清水湾读完小学,上初一的时候才和栋栋认识。
俊娃家境相对比较贫困,栋栋能和他成为同桌还是花蝴蝶私底下找老师谈过话的。俊娃学习好,栋栋人倒是聪明可就是贪玩,花蝴蝶希望他能受俊娃的影响把书读好。
叶家有的是钱,以后都要交给这根独苗栋栋继承,他要是不思上进成了混混,那叶家的家业可能就会被他败光的。花蝴蝶还亲自给俊娃交代过,栋栋学习上不懂的地方麻烦他给讲一讲,老师讲他未必会听,他讲比老师讲管用。
做娘的一片苦心俊娃深有体会,于是就一口答应了。栋栋遇到难题的时候,他就认真的给他讲,一直讲到他明白为止。时间长了,两人就成了如胶似漆的好朋友。在俊娃的帮助下,栋栋进步了很多。俊娃手头拮据时,栋栋也会毫不吝啬的伸出援助之手。然而感情不比钱财,俊娃要是抢他的梅花他就生气了。
夜晚,栋栋躺在床上,越想越觉的不对劲,他猜想俊娃一定是喜欢上了梅花才找机会接近她。他和梅花定了娃娃亲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村里人还经常取笑他们,但这事他从未向俊娃提起过,俊娃要是知道他和梅花是那种关系,也许就不会那么做了。看样子他要找俊娃好好谈谈,他绝不把梅花拱手相让,他要让俊娃知难而退。如果把真相告诉他他还要纠缠梅花,那他就只好用武力来解决。
梅花还没有睡,正在和爹娘拉家常,声音尖而细,絮絮叨叨的。栋栋索性爬起来跪在坑上,胳膊肘儿撑在窗台上,用手掌托着脸侧耳细听他们的谈话。
梅花说:“娘,我今早回来的时候在树林里遇到老虎了,太吓人!还好有人救了我,要不然你们就见不到我了。”栋栋见她对俊娃的感激溢于言表就砰的一下关上了窗户。
梅花娘好奇的问:“你一定是弄错了,山上根本没有老虎,一定是有人逗你耍哩。对了,你说有人救了你,那个人是谁啊?”梅花愣了片刻才说:“呃,那个,娘,我是跟你开玩笑呢,没有老虎,哪会有老虎啊。”一想起俊娃她的脸就火辣辣的发烫。娘皱着眉头嘀咕:“你看这娃怪不怪?啥玩笑不好开开这玩笑哩,真是的!”梅花打了个哈欠说:“娘,不说了,我要去睡了。”娘说:“去吧,去吧。晚上蚊子多把被子盖好噢。”梅花边往里屋走边应着:“知道啦。”
让人浮想联翩的天幕像一张无边的白纸,没有灵感的画家心一烦,便提起毛笔把它涂成了黑色,又唉声叹气的用笔杆子戳来戳去。耀眼的烛光从纸的背面透过来,细而弯的是一轮新月,小而圆的是数不清的星星。星星眨一眨眼睛,人们就迷糊了,想睡觉了。想做个稀奇古怪的梦,实现生活里的不可能和不美好。
上房里的灯还亮着,栋栋刚把娘打的荷包蛋吃完,灯就熄灭了。他披上月白色的丝绸汗衫轻轻掩上高大的黑漆门来到院子里,院墙边有把雕花椅子,他把椅子搬到墙跟前踩在上面向梅花家张望着。梅花好像还没有睡,拿着把小麦秸杆扎成的扇子摇来晃去也不知在搞什么。
横在两家院子中间的墙头上盖着一层青瓦,瓦缝里长了许多狗尾巴草和松塔般的肉质植物。
栋栋小心的爬上墙头揪了几棵狗尾巴草咬在嘴里,然后顺着墙角那一大笼麦草溜了下去。
梅花正准备脱衣裳睡觉,栋栋蹑手蹑脚走到屋檐下,攥着狗尾巴草在半开的窗口晃了晃。梅花赶紧拿衣裳遮在胸前说:“谁?”栋栋嘘了一声把胳膊搭在窗台上说:“是我,你的亲亲的哥哥。”梅花一听是他,又惊又喜:“吓死我了,三更半夜的你跑来做啥嘛?”栋栋说:“我来看你睡了没有,咋了?睡不着?”梅花勉强点了点头。
栋栋便一脸顽皮的拿着狗尾巴草在她脸上蹭来蹭去:“是不是想我哩?你,真好看!”他说完直愣愣的看着她乌黑明亮的双眼。梅花垂下头说:“我才不想你哩,你还是快回去吧,让人看见多不好。”栋栋伸手揪住她有些松散的辫子耍赖:“看见就看见呗,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站一晚上,除非,除非你说你想我。”梅花故作生气的阴着脸要挟:“我不愿意说,你再不回去我就喊人啦。”栋栋无奈的嘻了一声:“不说算了,那你出来咱俩到外面走走好不好?”他边说边把狗尾巴草往辫子上插。
梅花说:“有毛病,外面黑漆麻糊有啥好走的,你快回去吧,我要睡了。”栋栋说:“我要和你一块睡。”梅花一下子把辫子扯了回去就准备关窗户。栋栋急忙用软和的口气央求着:“别关,别关,我是跟你开玩笑哩。对了,最近街上流行的衣裳和发卡可漂亮了!哪天周末我带你去买好不好?”梅花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你今天给我买这个明天给我买那个,我实在受不起。以后不要买了,别人会说闲话哩,我要是缺个啥我娘会给我添置的。”栋栋语气强硬的据理力争:“你娘是你娘,我是我意义不一样。再说了,咱俩啥关系啊!我买给你很正常啊。”梅花坚决的说:“反正我就是不要,你买来你自己戴去”栋栋见拗不过她气呼呼的跳下台阶走了。
蝈蝈在院墙外的苞谷地里啾啾啾的叫唤着,那叫声单薄而细密,把人的耳膜弄的痒痒的。好多好多的萤火虫悠闲自在的飞来飞去,给这大山深处的夜增添了些许明丽的浪漫色彩。
梅花见栋栋走了赶紧穿上衣裳追出来,她知道他是真心对她好,因此她不想惹他生气。栋栋躲在麦草后面,等梅花走近了便一把抱住她。
梅花受到惊吓挣扎着正想大叫,栋栋立即捂住了她的嘴说:“你跑出来干啥?哼哼!分明想我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是不?”梅花支支吾吾的说:“不是,才不是呢。我,我出来看看院子里有没有黄鼠狼偷鸡。”栋栋把她搂的更紧了些:“有呢,我就是黄鼠狼。”梅花挣开他的胳膊说:“不害臊,懒的跟你胡扯。”栋栋一听来了气:“还好意思说我,你才不害臊,没看你今早都干了些啥。”梅花也不回嘴,径直回屋里去了。栋栋还想囔两句出出气,但又怕被邻居们听见只好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