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做好以后,梅花就用锅里的热水清洗从邻居那里借来的木桶。并且边洗边嘀咕:“那是个啥车呀?前后四个车灯那么圆,那么大,虽然看上去怪里怪气,可是蛮可爱的。咦!那车一定很贵吧。”
王翠花一边打扫屋子一边问:“你叨咕啥哩?洗完了去把你姨叫来给咱帮忙蒸馍。”面已经和了好几天了,发了满满几大盆,再不蒸就没地方搁了。
终于逮着机会的梅花说:“嘿!娘,是谁今天早上说‘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拉不下脸’呀?咱家你是掌柜,你说啥行就行,你说不行谁也拿你没办法。外面那么冷,这时候让我去叫我姨我还就不去了。”
正在院里的柴棚劈柴的白志钢,见她们娘俩动不动就斗嘴,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女人就把台面给撑起来了,唱的比三个女人还欢(起劲)。”
王翠花举着扫把走过去叫囔:“你去不去?去不去?我说一句你就能说十句,满嘴的十二调五(理由,想法),硬是在这和我顶棱(顶嘴)哩是不?我已忍了好长时间了,今儿个我一定得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梅花知道她在吓唬人,于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把脑袋凑过去说:“你要打就打吧,一家伙打死算了。”
以前王翠花打她,她还会跑,可这回她不跑,她反而拿她没办法了。想打又舍不得打,不打吧她总是调皮捣蛋不听话,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白志钢抱着一小捆干木柴进来了,见她们黑着脸,面对面站在门口就说:“哎呀!没长眼睛啊?让一让嘛。咋了这是?”
梅花仗着爹疼他,就撅着嘴说:“爹,我娘骂我呢你快管管呀。”
听到这话,王翠花双手插在腰上冷眼瞅着她嘿嘿一笑:“不得了了哇!还把救兵给搬来了。本来还想着以后老了走不动了,你能在身边给我端茶倒水伺候着呢,如今看来是没指望了。”
哭笑不得的白志钢瞅着她们说:“你俩也真是闲的没事干了,屁大一点小事就在这缠磨半天,唾沫星子不值钱呀?没看都啥时候了,该干啥干啥少在这扯闲蛋。”
王翠花和梅花见他火气那么大就都吓住了。
梅花赶紧跑到水瓮边继续洗木桶,边洗边瞄着爹的脸色。心想,这过年也太折磨人了,这件事做完,那件事又在那等着呢,想出去耍都不行。想着想着就深深叹了口气。
王翠花把地扫完,看着她说:“你不去叫我去叫去。把桶洗完了给锅里倒上半锅水,放上几根柴先悠着听见没?”
梅花也不看她只是点头,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想让我跟你说话门都没有。村里人都说你把我当个宝,我咋没觉得我是个宝呀。天天做活,一年四季没几天闲着,真是烦死了!
她走后,白志钢就对梅花说:“你娘说我把你惯(宠)坏了,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你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比我还心疼你哩。以后她说你,你就当作没听见不作声听见没?你要把她气的生了病,咱父女俩以后的罪可就受不完了。虽说我是一家之主,可这家里家外那样少了你娘能行?要不是她用那脊梁骨帮我撑着这个家,你爹我呀!早就累死了。你可要听话呀,以后别和她顶嘴了。”
明知自己淘气的梅花说:“爹,我不是故意和她过不去的,我就是这脾气,她说我两句,我就想还嘴,不还嘴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白志钢这才冷哼了一声:“不还嘴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还了嘴心里就舒服了?小气的人就像你这样。那些有本事的人气度都很大你知道不?坏毛病该改改啦,否则以后嫁了人就有吃不完的亏了。”
听到这句梅花就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看着脚尖:“谁说我要,嫁,嫁人了?我才不嫁人呢。我哪里都不去,和爹还有娘过活(生活)一辈子。”
白志钢边往外走边说:“娃呀!人这一辈子就是这回事么。长大了就要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不管到了啥时候,都是变不了的。所以呀,你现在就得养成好习惯,改掉坏毛病。我和你娘不可能心疼你一辈子,以后我们都老了,好些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你要是不好好学做人,以后吃亏我们也管不了了。”
这番话让梅花好生失落,于是从屋里跑出来,一边帮着拾柴禾一边说:“爹,以后我再也不惹你和娘生气了。前题是,你们教训我时千万别伤了我的自尊,要不然,我,我就顶嘴。”
白志钢扔下斧头挺直身子,皱着眉头瞅着她说:“嗨!你说了半天等于没说么。小小年纪知道啥是自尊?我和你娘那一回伤过你自尊了你说出来我听听?长大了心思倒多起来了,简直和你娘一样难缠。快回去烧水去,等一时你娘回来见你啥也没干又要唠叨了。”
梅花挎着脸说:“哼!烧就烧。爹,我饿了想吃烧红薯。”
有点无奈的白志钢说:“嘿!你这娃也真是怪!想吃红薯自己烧去么,给我说的意思是让我给你烧呀?”
走到台阶上的梅花回过头看着他说:“哎呀!爹,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问你红薯在哪里放着呢?”
白志钢走到案板(切菜,擀面用的大长桌子)旁,伸手按了按被木板压着的豆腐,愣了一会才说:“在,在灶房墙脚那个蛇皮袋子里。嗨,豆腐已经做好了。梅花,要不你弄些蘸水,爹给你切一块热豆腐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