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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相逢何期皆天定 因果际会岂由人

秦回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被血网不断拉近。书生大叫不止,想要将老者唤醒。只是无论他怎么叫,那老者仍旧四肢下垂,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死了。

“哎,罢了,看来我秦某人命丧于此了!”

耳边听着书生的大喊大叫,秦回的心反而安静下来,脑海中想起了小妖尊天生,想起了程虎、萧墨颜、陆人亡、越遥情……这些人影走马观花般地在他脑中陆续滑过,甚至还有他素未谋面的父母以及村东头那个爱喝酒、爱吹牛的教书先生老李头。

“野小子!”脑中画面突然定格,一个英姿飒爽、身着黑色劲装的高挑女郎向他轻声呼唤,正是谷云儿。

倦意袭来,秦回再也坚持不住,眼睛半睁半闭开合了几下,意识终于模糊。

“野小子!是你么?”又是一声呼唤。

秦回一个激灵,稍稍回神。“似乎不是幻听?”他四面一看,只见一道银色剑虹明亮耀眼,正从远处的水底激射而来。

“人凰剑?”秦回精神一振,大叫道:“是我!快来帮把手!”

来者正是谷云儿。她似乎知道血网天罗的厉害,并不贸然接近,只见她伸手一指,发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森森白气,所过之处江水纷纷凝结成冰。不到一时三刻,一根碗口粗细的冰柱已伸到秦回面前。

“抓住它!”谷云儿喊道。

白面书生面色大变,突然挣扎起来,向秦回嚷道:“快带我走,我不要见她!快带我走!”

“发什么疯!”秦回左手用力一夹便将他制住,同时唤起五色旗之力托住老者,右手将那根冰柱死死抓紧。谷云儿一声娇喝,扯着冰柱反向疾飞。秦回只觉一前一后两股大力拉扯,身躯猛然一震,随后便被谷云儿远远地拉了出去。

谷云儿停住剑光,咯咯直笑:“哟,为何每次见你都要死要活的,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秦回死里逃生,也顾不上顶嘴了,凑过去道:“别提了,快上去找个地方歇歇脚!”

双方汇合,缓缓向水上而去。谷云儿眼珠一斜,看见了他左手所提的白面书生,眉毛一挑:“谷离儿?”

书生一脸苦笑,也不看她,也不说话。谷云儿冷哼一声,又看向秦回右手,眉毛又是一挑:“这…这是?”

“怎么,你都认识?那你拿去。”秦回正感筋疲力尽,抬手就将二人甩了出去。

谷云儿素手一抬,无形真力排开江水,稳稳接过二人。一路无话,几人一直出了水面,在离盘蛇岛五百多里的地方找了个无人水岛,随后便上了岸。

秦回按落剑光,二话不说倒头就睡。谷云儿将书生往地上一扔,随后将老者平放在地上看了两眼,秀眉微蹙:“像倒是像,只是变化也太大了些。”

她取出几粒青色的小药丸,用水化开喂老者服下,又从袖中取出一尊白色小鼎。这小鼎滴溜溜直转,悬在老者上空不停地向下喷洒着白蒙蒙的雾气。

谷云儿忙碌一阵,随后便坐在岸边呆呆地看着江水,书生则独自盘腿坐在远处,一声也不吭。过了半饷,谷云儿突然道:“看在你娘的份上,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谷离儿闻言,脸上充满了诧异之色:“你…不杀我?”

谷云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谷离儿面露喜色,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向水岛的另一边跑去,跑了几步突然回头道:“三叔他们一直在派人找你…你…要小心!”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水岛深处。

谷云儿站起身远远喊道:“总有一天我会回去,凭手中的人凰剑向你们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公道…道…

回音阵阵,惊起岛中央成群的飞鸟。谷云儿香肩微动,喘息一阵后又坐了下来,看起来十分恼怒。

………………………….

秦回悠悠转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久没睡的这么畅快了!”举目一看,谷云儿正坐在不远处,那老者躺在她旁边,白面书生却不见了。他走过去道:“你亲戚呢?”

谷云儿道:“你能知道什么?睡得跟猪一样。”她看了秦回一眼,又笑道:“想不到你竟然凝成了金丹,又让我刮目相看了!”

秦回老实道:“哪里哪里,运气好,全靠朋友帮忙!你呢?怎么还在水域这里晃悠,不怕再被抓?”

谷云儿得意道:“本姑娘今非昔比,如今神婴稳固,道行大进,普通喽啰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道家的先天神婴神妙无比,极其难成,堪比佛门的丈六金身。一旦跨出此步,已经可以自立山头,做一方豪强了。秦回听闻谷云儿已然证就长生,心中既羡慕又高兴。

二人说话间,耳中突然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闷响。秦回转头看去,远处盘蛇岛方向阴云密布,血色雷光不时闪动,已不复当初那仙境一般的模样。

秦回叫声‘不好’,对谷云儿道:“这老者是谁?带上他,咱们赶紧跑!”

谷云儿并不知地底发生的事,秦回三言两语对她说了,她惊讶道:“什么妖魔如此了得?”

秦回哪里知道,只好摇摇头。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道:“是黄泉鬼母!”

二人低头一看,原来那老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秦回赶忙上前相扶,同时向谷云儿道:“黄泉鬼母?你听说过么?”

谷云儿摇头,老者在秦回的帮助下勉力坐起,说道:“小兄弟,老夫昏迷了多久?”

秦回一出水就呼呼大睡,哪里能知道时光长短。谷云儿道:“约有六个时辰,”她仔细打量了老者一会,“你…你是赤须真人?”

老者自语道:“镇尸索还剩两根,至少能撑两三日……小姑娘,你识得老夫?”

想不到这老者竟然是盘蛇岛主,秦回略感诧异,惊奇他须发如雪,并不像传闻中那样血红。

谷云儿道:“许多年前,我曾经在贵岛小住过一段时日,所以认得前辈。”

赤须道人看了看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岛上何时来过这么一位。谷云儿见他神色疑惑,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件递给他,原来是一只翠竹做的小马玩偶,约有巴掌大小。

赤须道人眼神一凝,片刻后露出一丝喜色:“这是……老夫想起来了,你是当初跟在谷玄前辈身边的小丫头!这竹马还是我亲手做给你的!”

谷云儿道:“正是小女。我几番求见都被岛上的仆人婉拒,想不到竟在这里碰上了前辈你。你怎么……容貌大变了?”

像赤须道人这样的人,肉身经过千年修持,除非死后散功,否则容颜不可能会变化如此之大。

“哎,”赤须道人叹了口气,“逆仆犯上作乱,趁我强冲关卡之际联手暗算……罢了,不去说它,谷玄前辈安好?”

谷云儿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就是想从前辈这里打听我叔祖的下落。”

赤须道人闻言,抬头细细看了她两眼,点头道:“原来你练的也是玄阴心经,难怪你要找他。不过自打当初岛上一别,我就没有再见过他老人家。”

谷云儿闻言,既惊叹赤须道人的眼力,又对所得的消息甚为失望,一时间默然不语。

赤须道人向秦回道:“小兄弟,在地底之时你不离不弃,老夫十分感激!”说着微微躬身。

秦回道:“那时候头脑一热,也没想那么多,现在我已经有些后悔了。”

赤须道人微微一笑,随后正色道:“黄泉鬼母一旦挣脱束缚,定会放出那口妖棺来吸摄人畜的精血,好补全自己的亏损。你二人赶紧将附近的岛民疏散,否则难免为此妖所害。”

谷云儿应承道:“小事一桩,包在小女身上。只是前辈你…”

赤须道人道:“小姑娘放心,老夫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们先去吧,迟恐生变。”

谷云儿不好推辞,拉上秦回,二人驾起剑光一起去了。

赤须道人享誉千载,盘蛇岛周边一向安生太平,附近水岛上的闲散渔民着实不少。两人一路找过去,将妖魔出世的消息告知给他们。只是这渔民最少的也在此生活了好几代,哪肯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就举家搬迁,脾气坏一些的,更是直接破口大骂。

秦、谷二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碰上不肯听劝的,直接放出飞剑将岛上房屋砍个稀烂,岛民们虽然少不了哭天喊地,但迫于威势也就不敢不听了。

此时二人又寻到一处有人的小岛,陆续将渔民们召集起来,对他们说明危险。不出所料大半的人表示不信,秦回与谷云儿劝说了好一阵仍旧没有效果,甚至有些青壮年拿起锄头来要驱赶他们。

秦回正要故技重施,半空中却突然传来鬼啸之声。只见六七只鬼影裹在阴风之中恶狠狠地向人群扑下。渔民吓得高声尖叫,顿时乱作一团,四散奔逃。

秦回一捏剑诀,禽兽剑化作三道白光将三道鬼影缠住,拦腰一绕便将它们化作黑烟消散在天地间。剩下的几只想要逃跑,都被守在一旁的谷云儿用掌心雷震散。

谷云儿走过来,蹙眉道:“看来地底的禁止已经不能完全制住她了!”

秦回点点头,冲众人道:“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众渔民探头探脑,陆续从藏身处走出来,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恐。有个妇女冲上前来跪在秦回面前,哭道:“求上仙大发慈悲,救救我家汉子!”

原来刚才有个男子在混乱之中被鬼影的黑雾蹭到,此时已经不醒人事。谷云儿将女子扶起,安慰了几句,随后走过去一看,只见那男人眼窝发青,腮帮凹陷,右手臂上部焦黑一片,发出浓烈的腥臭味。

“好歹毒的法术!”男子仅仅是稍微蹭了下外围的黑雾,片刻间就成了这副模样,饶是谷云儿见过许多大风大浪,此时也不禁微微变色。她思索片刻,取出一柄短刀将男子烂肉割去,随后取了灵膏敷在患处,用布裹好。

那村妇哭得眼泪哗啦:“上仙,我家汉子可还有救?咱们一家老小都指着他了,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由于中毒不久,男子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被邪法吸取了不少精元,恐怕至少要折二十年寿。这些谷云儿没敢直说,好言安慰了那个女子几句,又吩咐众人赶紧撤离,随后便与秦回去寻下一个水岛了。

二人驾着剑光在盘蛇岛几百里方圆转了一圈,凡是有人居住的水岛都通知了一遍,有几处去得迟了些,岛上人畜都已被邪法吸成了干尸,气得秦回跳脚大骂。

忙完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大半日。这时遥望盘蛇岛方向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阴风呼啸、鬼影凄凄之声不绝于耳,好好一座仙岛变得如同鬼窟。秦回突然一拍大腿,叫道:“不好!咱们把赤须老头一个人丢在那,是不是不太妥当?”

刚才一心想多救些渔民,所以二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层。谷云儿急道:“坏了!快回去看看!”

二人一路疾驰而回,却见那座水岛的江岸之边空空如也,哪还有赤须道人的影子。谷云儿跺脚道:“虽说他寿元将尽,但总算是在我手下发生了意外,日后见了叔祖该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

赤须道人除了擅长琴棋书画与园林之艺外,还精于酒道,因此才与辈分高过他很多的谷玄结成忘年之交,关系颇为要好。此时谷云儿见他没了,不由自主慌了神。

“别慌!”秦回显得较为镇定,“你看这地上残留丝丝血迹,如果被那些鬼影抽去精元,应该不会有血迹才对。这里既然没有尸体,我看他多半还活着,只是受了些伤而已。”

谷云儿也是关心则乱,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在理。二人循着血迹一路追踪,渐渐来到水岛南部。这血迹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有的滴在树丛里,有的在地上的岩缝中,秦回仗着嗅觉敏锐,总能将它们找出来。谷云儿虽在焦急之中,却也忍不住打趣道:“有你在,比豢养灵狗还好使!”

秦回皱着眉头专心追踪,左闻闻,右看看,罕见的没有回嘴。又追片刻,穿过一片乱石岗,这时不用找血迹,二人耳中已能听见前方林子里传出阵阵喝骂,只听一人声若洪钟,高声骂道:“去你奶奶,爷爷就在这跟你们耗上了,有种的进来!”

秦回大喜:“是我程虎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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