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回顺着通道一路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在绕过一个拐角后,前方忽现亮光。
书生抓瞎了半天,此时不由得精神一振,奋力抬头看去,只见前方是一间圆形巨大石室,上下左右的墙壁上嵌了许多明珠,将此处照得一片明亮。石室的墙壁上开有好几个门户,粗略一看,至少有七八个之多。
黄袍人与那名身穿黑色的斗篷的汉子正在这石室之中,见秦回突然闯入,二人都是一惊。黑袍人反应甚快,抬手打出数颗黑色圆球,黑烟之中闪着点点青芒,充斥了整个空间。
此物正是幽冥雷火珠,秦回足尖向前一点,整个人飞速掠回地道,同时身形一转将书生护在左侧,右手袖袍满含真力向通道口一拂。
砰然大响,气浪横飞。秦回对书生道:“屏住呼吸!”
话音刚落他便如电般飞跃而出,穿过重重黑烟来到石室中央,但见西南角的那个门户里黄色衣角一闪,随后便没了踪迹。
书生急道:“追,那扇门一定通向外面!”
不用他说,秦回早已先一步追了出去。一进通道,书生眼前复又黑暗,没过多久便觉天旋地转,耳边时不时传来声声爆响,显然秦回一路上碰上不少麻烦。
书生外伤极重,此时被秦回提着闪转挪移,只感眼冒金星,胸口发闷,恶心欲吐。就这样煎熬了好一阵,他耳中忽地传来黄袍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三哥!追上来了!”
随后就是更猛烈的颠簸,剑光飞舞间映得地道忽明忽暗,显然秦回已和二人动上了手。不到十个回合,书生只听黄袍人一声惨呼,随后耳边风声又起,又进入了追逐阶段。
重伤之下哪受得了如此折腾,若非这书生根基极厚,早在一开始就一命呜呼了。就在他即将晕厥之际,通道里忽然又暗了下去,秦回身形终于稳定了下来。
秦回将他放到地上,背靠墙壁坐住,问道:“怎么样?还活着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书生道:“还…还好,咳…差…咳…咳…差点…差点就死了。”
他咳了好一阵才逐渐平复,秦回道:“你咳血了。”
书生伸手在嘴角一摸,果然湿湿的一片。秦回唤出禽兽剑,一片白光升起照得四下通明,又从乾坤袋中取了件衣服出来撕开,递给他道:“擦擦。”
书生无力地摇了摇头,说道:“就这样罢,那两人呢?”
秦回道:“当然是死了。”
说罢将禽兽剑往地上一插,起身去那两人的尸体上摸索了一番。黑袍人怀里只有一把幽冥雷火珠和几瓶丹药,黄袍人怀里却有一块清幽幽的牌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
他冲书生喊道:“你身上可有伤药?”
“早丢了。”白面书生已气若游丝,似乎多说一个字都不能。
秦回走到他边上,把从黑袍人那里取来的丹药一股脑塞给他:“看看,有什么能治伤的。”
书生缓缓将每一瓶都拔开来闻了一下,最后取了其中两种服下,面色顿时缓和许多。
秦回将那二人的飞剑收了,走过来道:“还能走吗?”
书生咬牙道:“走!留下来也是死。”
于是秦回托住他半边身子,带着他缓缓前行。过不多时二人便见到一扇古拙的石门,门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咒。在这石门旁的墙上有一个凹陷处,秦回上前看了两眼,取出从黄袍人怀中得来的青色牌子往里一放,大小刚好契合。
那牌子一放进去,石门上的符咒就闪起阵阵红光,轰隆、轰隆之声响起,石门缓缓向里打开。二人穿门而过,谁知门那边竟不是向上的出口,而是一间狭窄的石室。石室的半空中悬着一口绿油油的棺材,上面刻满了纹路;四根血红的锁链从墙壁里伸出,将这棺材捆得严严实实。
这下大出二人所料,本以为黄袍人所走的门一定是通向地表,哪知通道的末端却是这么一间古怪的石室。白面书生性命垂危,此时见了棺材顿时认为是大凶之兆,心中闷闷不乐。
秦回走了一圈,这石室中除了这口古怪的棺材什么也没有。他抬头道:“这棺材怎么是立着的?”
书生不愿多待,催促道:“一看就是大凶之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快走。”
秦回点点头,此时前途未卜,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当二人要退去的时候,那棺材忽然剧烈抖动起来,一个声音大骂道:“天杀的贼子,你们不得好死!”
秦回一惊,连忙将书生护在身后。棺材里那人刚骂几句,捆住棺材的四道锁链突然间变得红光大盛,那个声音大声惨呼,整个棺材冒起阵阵青烟,滋滋作响。
如此过约有半炷香的功夫,那些锁链才恢复原状,棺材里的惨呼声也逐渐平复下去。
“你们这几个卑鄙小人,今日又要来折磨老夫么?来吧!我赤须道人若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定将你们扒皮拆骨,以泄我心头之恨!”棺材里的声音比刚才沙哑许多,语气中也透露着几丝癫狂。
“赤须道人?”书生闻言一震,苍白的脸色竟然回复几分红润。
秦回喊道:“你就是盘蛇岛主?”
棺材里一阵沉默,片刻后沙哑低沉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你二人的声音甚为陌生,你们是谁,如何到我盘蛇岛上来的?”
秦回直言道:“我们是为你的道法而来。”
那声音听了,又有几分疯狂起来:“又是不怀好意的卑鄙小人,滚!都给我滚!”
秦回一时语塞,倒是白面书生心思灵活,连忙道:“前辈稍安勿躁,这当中定有什么误会。”
他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将众人如何收到消息,又如何上岛求仙、接受试炼的事情说了。棺材里的赤须道人听罢,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道:“没有先祖的首肯,老夫岂敢将他的道法外传?”
书生闻言,大声咳嗽了几声,骂道:“果然如此!那黄袍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回道:“是谁将你锁在棺材里?”
赤须道人先是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是老夫的五名随从。这几个贼子眼红先祖的独门道法,因我一直不肯传授,终于在我寿元将尽之时一齐发难,将我困在这不见天日的棺材之中,每日折磨,妄图逼我就范。哼!老夫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又将岛上大小诸事分派他们几人管理,哪知他们还不知足!这几个狼心狗肺的贼子,日后必遭报应!”他满腔愤怒,越往后说语气越是激动,那棺材又开始抖动起来。
秦回闻言大怒:“恩将仇报,不是好汉行径!你放心,我刚才已杀了他们其中两人,剩下的三人也包在我头上!”
赤须道人喜道:“是哪两人?”
秦回道:“一个身穿黄衣,听他自己说,他大号叫做周成。另一个身穿黑袍,留着几缕长须。”
“死的好!死的好!”赤须道人哈哈大笑,听起来十分开心。
秦回道:“我该怎么放你出来?”
赤须道人笑了一阵,说道:“没用的,这四根锁链乃万年钨金所铸,质地极其坚韧。况且老夫命不久矣,出不出来都是一样了。小兄弟,你肯帮老夫清理门户,老夫就已经万分感激。”
秦回向上空看了看,自语道:“万年钨金么?”
他伸手一指,禽兽剑化作一道皎皎白虹斩在其中一根锁链之上,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锁链上留下了一道一指多宽的缺口。
书生兴奋道:“奏效了!”
赤须道人‘咦’了一声,说道:“年轻人,你御剑之术不错,这七剑一气呵成,足见根基扎实。”
原来刚才禽兽剑在瞬息之间连续斩击了七次,只因太快了,所以听起来只有一声脆响。赤须道人被锁在深棺之中,受禁法封印,却仍有如此耳力,不得不让秦回刮目相看。
秦回道:“看来还是我的兵器厉害些,前辈稍安勿躁,我这就救你出来。”
白面书生冲他连使眼色,意思是要他趁此机会要些好处,秦回恍若未觉,深吸一口气,又要出剑。
“没用的。”棺材中又传来赤须道人的声音,“你虽有好剑在手,但功力稍嫌不足。这‘钨金连环锁’接连地脉之力,若不能一剑而断,那便破不了。”
秦回定睛看去,果然如赤须道人所说,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锁链之上的缺口就已经恢复如初,丝毫看不出痕迹。秦回心中不服,又御使禽兽剑去斩那四根锁链,‘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缺口砍出不少,但片刻间就自行愈合了。
“果然不行。”秦回收剑叹道。
道行这个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提上去的,此时他不禁有些一筹莫展起来。
赤须道人又是好半天不见说话,过了许久,他好像突然下定决心一般:“小子,你走近些,我教你几手粗浅的提气法门。”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这当口还郑重其事拿出来的,傻子都知道一定不是什么普通货色。秦回依言走近,在棺木下方不时点头,偶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白面书生看得心痒难耐,将耳朵高高竖起,却什么也听不到。
秦回不久后便盘腿而坐,似乎正在运气。不到一刻钟,他突然睁开双目,只见禽兽剑白虹暴涨直冲而上,一剑将其中一根锁链切为两段。
棺木之中传来赤须道人的声音:“很好,想不到你看着愚拙,学东西却挺快。”
秦回一擦额头汗珠,喜道:“这方法果然管用,容我休息一下,再断第二根。”
“你初习此法,还不够纯熟,因此刚才那一剑才会耗尽你全身的力气。只要你以后勤加练习,举手投足之间都能有意想不到的威能!”赤须道人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傲然,显然对自己所传的法门十分自信。
秦回刚才所学的,并非什么练气吐纳的功法,而是一篇提气用力的法门,只有短短百十字。他依法施为,一试之下便斩断了不久前还让自己束手无策的钨金连环锁,心中喜不自胜。虽然那一剑几乎让他筋疲力尽,但初学乍练之下能有这份威能,已经十分了不起。
他心中暗道:“难怪盘蛇岛主享有偌大名声,果然非同一般。”
秦回盘腿坐下,闭目调息。这次约有小半个时辰才收工。他一声轻啸,禽兽剑盘旋而上,钨金连环锁又断了一根。
赤须道人喊道:“很好,就是这样!只剩下两根了!”激动之下语气也微微颤抖。
秦回这一次有了经验,已不像出第一剑时那般满头大汗,看起来似乎留有余力。他继续盘腿调息,这次只用了一小会的功夫就已经神完气足。
野小子站起身来,正要出剑去断第三根锁链,这时石门外忽然抢进一个形容枯槁、满脸都是皱纹的老者来。
只听他急道:“你做什么?快快停手!”
秦回转头一看,惊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