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时跟其他小朋友并无分别,我的出生给我的家庭带来了很多的欢乐。
虽然说爷爷脑子里满是没有孙子的遗憾,但对于我这个独生孙女还是很疼爱的,毕竟得来不易。
在我八岁那年,水星映日,太岁头上坐,很不巧的我犯了水太岁,身体虚弱无比,简直比黛玉妹妹还黛玉,稍稍活动则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每日从我身上的流出来的汗足有一大桶。
即使家人想尽了办法,这种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偶然一次机会,我妈发现给我洗澡的时候,我的呼吸就会莫名的平稳。
爷爷专门打造了一个大号浴桶,爷爷的木工活没得说,桐油粉刷过的浴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浴桶很精致,内壁还雕刻着荷花等图案。
于是我被整日泡在了水里,说也奇怪,大家都知道一般人如果泡在水里时间久了,皮肤就会发皱,然后会浮肿。
而我成天呆在水里,皮肤却越来越好,气色也越来越好。这个现象明显是不正常的,爷爷整天忧心忡忡,觉得我身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有一天,我正在浴桶里玩水,爷爷领了个老婆婆走了进来。
这老婆婆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了,但精神头很好,一方紫色的头巾扎在头上,上身一件水绿色的对襟小褂,上头绣着蝙蝠等物,看上去有些怪异。
下身则是条青色束口犊鼻裤,脚上操着一双小鞋子,却是裹了小脚的。
这老婆婆年纪虽大,但皮肤却很紧致,丝毫没有岁月侵蚀的痕迹。
老婆婆见了我第一眼,脸色一变,有些惊讶。虽然是一双小脚,速度却不慢,我没反应过来时我的手已经被她拉在了手里。
她的手,很冰,有些不像是人的温度。
她在我手上摸了半晌,眉头轻轻皱了皱。
爷爷在一旁看的有些着急,见老婆婆沉吟不语,开口问道:“大妹子,我这孙女到底是不是附了脏东西了,你到是说句话啊。”
老婆婆摇了摇头,淡淡开口道:“老林大哥,说句实在的,你这孙女来头可是不小,情况有些复杂,你们家有没有黄表纸和钱印子,还有朱砂。”
爷爷一听,表情有些奇怪说道:“你是要卜筮?问道于天?”
老婆婆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凝重:“你这小孙女骨相怪异,命格奇特,我看不准,还是问问好。”
爷爷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进了里屋,黄表纸和钱印子在农村还是很常见的,那个年代农村可没有天地银行出品的纸钱,家里烧给先人的纸钱都是自己用黄表纸剪出来的,或者叠出来的元宝,加上钱印子盖上戳子,就是地府通行的纸币。
我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老婆婆,老婆婆也一脸审视意味的看着我,对于这个不是本村的老婆婆,我总觉得有些淡淡亲切感,她身上的气息让我很舒服。
爷爷去拿东西后就没再回来,是我妈妈把东西送了进来,一只朱砂笔,一叠黄表纸,还有一个铜制的钱印子,上面刻着“碧落黄泉”四个字。
老婆婆接过放在我房间的小书桌上,妈妈把我拎了出来,换去我的泳衣,为我穿上一身干衣服,领着我走到老婆婆跟前。
老婆婆把朱砂笔递给我,然后在桌上扑了一张黄表纸,笑眯眯的对我说:“妮子,来,在这纸上写个字,这字你可不能细想,提笔就写,不能犹豫,你明白我的话吗?”
我看了看妈妈,妈妈鼓励的冲我点了点头,我提起朱砂笔,快速的在黄表纸上划了一横,写了个“一”字。
我抬头看了一眼看了老婆婆,发现老婆婆眼睛闪过一丝寒芒,吓得我一哆嗦。
“嗯?这就写完了?”
老婆婆的声音很阴冷,听不出丝毫感情。
我心下一紧,以为是我写的字让老婆婆不满意,手一颤,又在这一横下面添了一横,这样一来就写了个“二”字。
不敢再看老婆婆的脸色,生怕她又不满意我把朱砂笔放在桌上,然后缩到妈妈怀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老婆婆。
老婆婆看了看纸上的“二”字,眉头皱的很深,细细掐算了半晌,渐渐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也不知道算到了什么。
我妈也是一脸的紧张,盯着老婆婆看,老婆婆悠悠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说,拿起钱印子在上面盖了个戳,然后挥手凌空一抖,黄表纸迎风便着。
当时年幼,看着老婆婆这一手,简直惊为天人,崇拜的不得了,这一手就算是变戏法肯定能赚不少钱。
黄表纸在空中快速烧成灰烬,然后这灰烬却不散落,而是在空中缓缓变换了三个字。
到现在我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用朱砂写的二字的两横,配合灰烬先是组成了两个字,上面一横化为“生”字最后一笔,而下面一横则化为“死”字的第一笔。
生死二字出现之后,似乎有阵风吹过,灰烬被打散了,只留下一个红色的“二”字。
这两横一上一下缓缓分开,拉开了一段距离,那黑色的灰烬像是受到了莫大阻碍,缓慢的朝中间汇聚而去,虽然速度很慢,但最终还是组成了一个“巫”字。
这字一形成,老婆婆的身子猛地晃了两晃,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我妈慌忙走上前去扶住了她,一脸担忧:“饼婶儿,你没事吧?”
我这才知道这位老婆婆被称为饼婶儿,虽然这称呼很奇怪。
我走到另一边有样学样,搀着老婆婆。
饼婶儿爱怜的摸了摸我的脑袋,嘴里却说道:“没事儿,就是消耗有点大,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去把你男人跟你公公都叫来吧,到堂屋说话。”
我妈应了一声,吩咐我把饼婶儿扶到堂屋去,自己则到院子里叫人去了。
我扶着饼婶儿慢慢朝堂屋挪去,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仿佛在“巫”字形成的一刹那,饼婶儿身上的那股子让我很亲切的气息就消失不见了,而饼婶儿似乎也衰老了许多。
年幼的我并不知道,接下来在堂屋的一番对话会彻底改变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