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已过霜降来临,田里的稻子收割忙开了。早晨山里的露水很重,但我仍然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就走进山里去晨读。霜降带来的好处是山里早晨特别宁静,树叶和满山的草木都留着隔夜的露水,晶莹剔透。我沿着山间的一条小径,走到山与田野的边缘,在一块小空地上停住脚步,坐在一座长方形的田界麻石墩上。
清晨的麻石上透着阵阵寒意,我不得不起身,走进刚收割完的稻田里,翻出稻草堆里面没有浸染露水的干稻草垫在石墩上。这样宁静的山野环境,我可以安安心心地看上一个时辰的书,然后回学校吃早餐上课。下午放学前,没课时我也会来到这里独自对着茫茫稻田复习一个时辰。
这座贫瘠的黄土山上不长值钱的名树古木,却长着那种结的果实可以让乡下人做豆腐的苦槠子树。稻子收割完后,那种子弹头状的苦槠子也差不多熟透了,妇女们就上山打苦槠子,会做苦槠子豆腐的,将打下的苦槠子留在家里碾碎磨浆做苦槠子豆腐卖;不会做的,则把打下的苦槠子晒干等着上门的小贩来收购。苦槠子豆腐可是一种纯绿色山果食品,可做鲜豆腐汤喝,也可炸可炒吃,还可晒干做成豆腐片吃,总之在我们老家吃法五花八门。苦槠子豆腐味甘微寒,能补脾益胃,清热润燥,利小便,解热毒,而且价廉物美,倍受城里人的青睐。每到入冬季节,城里人就盼着苦槠子豆腐上市。
我中学同学魏志华的母亲就是一个做苦槠子豆腐的高手,在远近百十里是出了名的。现在还听说,每年入冬季节,她还会领着全家老少****的那门绝活手艺,她做出的苦槠子豆腐透着深紫,散着涩香,成了集镇和城市菜市场的抢手货。那时我和魏志华在镇上中学上学,一到入冬季节,周日没课,魏志华就会提着一个蛇皮袋进山打苦槠子。我还央求过魏志华在一个周日带我进山打过一次,我们俩一个上午打了两小蛇皮袋,身上也被不知名的臭虫咬出不少的红包。返回魏志华家吃午饭时,他母亲拿出大瓶的花露水给我们擦洗消毒,还一直对魏志华唠叨了有个把小时,说他没有好好保护我,让我受罪了。
午餐上,魏志华的母亲特意做了一盘肉丝爆炒苦槠豆腐干片的美肴犒劳我,还用葱花煮了一大海碗的苦槠子豆腐汤,那唇齿留香的味道至今还使我着迷。下午,我自告奋勇地继续留了下来,帮忙磨苦槠子浆,看魏志华的母亲做苦槠子豆腐。那时候,我才知道做苦槠子豆腐原来也有一系列繁琐的工序,剥了壳的苦槠子要浸泡十多个小时才能上石磨磨浆,磨出的浆水要过滤,放大锅里煮沸,煮熟出锅的热浆要冷固、切块,然后再用清水漂浸……
虽说魏志华家的苦槠子豆腐出了名,不愁销路,一大清早就有混熟的小贩推着两侧绑了大塑料水桶的自行车上门提货,但为了多挣几个钱,魏志华的母亲时常在给上门的小贩切装苦槠子豆腐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下一大盆,好在小贩走后亲自挑去附近的集镇上卖。几年下来,魏家光靠入冬后的几个月做苦槠子豆腐就挣了不少钱,拆掉了红石木架的四榀瓦房翻盖成一栋三层的小洋楼,买了一台二十一英寸的彩电,置下一部两轮的嘉陵摩托车,成了镇上有钱的主家。虽然家里逐渐富有起来,可魏志华还是老样子,该刻苦读书时刻苦读书,入冬的周日,该帮家里打苦槠子照样去山里打苦槠子。
我和魏志华从初中二年级一直同班到高三毕业,他后来考上了外省的一所省属重点大学,大四时就去了沿海开放城市深圳实习,大学一毕业又去了深圳发展。高中毕业后我们还见过几次面,还曾经在上清街上的一家吊脚楼酒馆喝过酒。那时,我们都上大二,暑假回家,我们在上清街上偶遇。当时他特高兴,我也一时兴致,我们在酒馆里都喝得过量,却都没有喝醉。自那天中午在上清街上分别以后到现在,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我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在深圳混得不错,还做了一家中外合资大公司的部门经理。
那天中午在酒馆里喝酒,魏志华告诉我,他大四要去深圳实习,毕业后还要去深圳发展。当时我也想去深圳发展,但大三回校后被英子的一封劝说信给彻底打消了去深圳的念头,不得不提起精神重振高考雄风着手考研。人生转折有时就在一瞬间的念头或举动,某个打动你的人或事,让你一下子猛然顿悟起来,如同拨开重重乌云的太阳,光芒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