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今年三四月份,我就可以来上清的,只是因为那时正值江南多雨的季节,加上我也有点私心,想再乘坐一次夏季泸溪河的漂流竹筏,所以一直拖到夏至刚过才来。
在镇上,离开的时间久了,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熟悉的人,又没有亲戚,所以来时,我就在镇上的老街上转了老大一圈,才打问到这家我租住的吊脚小楼。我与这吊脚小楼的一家人都不认识,我是挨家挨户去打听,房东老板娘正好在家,才问到的。因为房东老板娘家的吊脚楼临河,加上二层楼房的房间又没有住一个人,空闲在那里,比较安静,很适合我写作,所以我一看就相中了。房东老板娘是个热情大方的人,手脚又勤快利索,我也就索性把伙食也搭在了她家一起吃。每回房东老板娘把饭做熟了,就吩咐五岁的小儿子东东上楼来叫我下去。东东人小却精灵古怪淘气得很,我刚来他家的那天,他就与我混熟了,两个人像前世有缘似的,一见面就亲热得不得了。东东不是翻出他的小人书给我看,讨我的喜欢,就是跑到我房间里来问东问西。我很喜欢这个跟我儿子一般大的毛头小家伙,刚住下,我们俩就成了忘年之交。
我把桌上写好的论文初稿摞成一叠,关上房门下了楼。
一楼大厅的饭桌中央摆上了满满一大搪瓷碗刚出锅的红炒黄鱼角,还冒着热气,整个厅堂里都是青葱和鲜鱼的香味。紧挨着搪瓷鱼碗摆着的是秀色可餐的一盘青椒炒肉片,一盘小白菜,一大海碗西红柿鸭蛋汤。东东的哥哥、九岁的虎子站在大厅里的一台彩色电视机前在看一部电视里热播的美国动画片。虎子看见我走下了楼,礼节性地同我打过招呼后,又集中精力看他的动画片了。
房东老板娘还在厨房里掏水涮锅,弄出哗哗啦啦的响声。不一会,她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脱下穿在身上的防油长罩褂,一边热情地招呼我上桌吃饭:“欧阳老师,吃饭哩。看看我煎的黄鱼角合不合您的胃口?”
“合着哩,可香了。大嫂的手艺没得说,可不差那些菜馆师傅的手艺。”我笑着说。
“欧阳老师是夸我哩,我没那好手艺哩,合着胃口就好。吃饭,吃饭。虎子、东东,洗手吃饭了。”
“大哥还没回来吧?”我问房东老板娘。
“我刚叫虎子去叫了,他在老钱的木雕店里看打牌。不等他了,谁叫他吃饭都不知道回来,还要人去叫。”
“谁说我不回来啦?今晚可有好吃的黄鱼角呢,站在门口就闻到了好香的鱼味。”老板娘话音刚落,房东大哥就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口。他笑嘻嘻地跟老婆攀着嘴。房东大哥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链子嘴,这全凭了他平时做小买卖时练出来的功夫。
“我可不等你,打牌有哪么好看?吃饭都得要让人去叫?”房东夫妇向来说话直来直去,谁也不计较个谁,和睦着呢。
房东大哥姓赵,双名腊月,叫赵腊月,母亲在腊月里生的他,父亲就给他取了个腊月的名。赵腊月的父母如今还住在乡下农村老家,他们喜欢乡下的那个清静,暂时还不愿和儿子一家人挤在一起住。赵腊月十几岁时,父母就为他找了一个镇上的老师傅,学扎木桶、木盆的手艺,出师后,赵腊月就只身一人在上清镇上开了一间桶匠店,住了下来。没过两年,父母又资助着给赵腊月在镇上买下一块小地皮,先是建了一层的水泥平房,过了三四年,才建成现在的这栋两层的吊脚小楼。自从塑料盆、不锈钢盆在镇上风行起来,就砸了桶匠师傅的饭碗,赵腊月也因此失了业,再无固定的职业了。这几年,赵腊月逢啥好销就做啥生意。前一阵子,赵腊月还在十里外的YT市区摆了个小摊,做着贩卖本地产的早熟蜜梨的生意。蜜梨一下市,赵腊月就暂时回镇上家里消遣起一阵子,算是给自己放个小长假,陪陪妻子儿子过个天伦之乐。这几天,赵腊月正筹划着再回市区贩个西瓜、甜瓜的什么卖,等到一入秋,周边的枣子、板栗熟了,再贩些红枣、板栗,继续做起他的小本行买卖来,挣些小钱,给娘仨过日子。
在家的几天日子里,赵腊月没事就跑去镇上老钱的木雕店里看人家打扑克牌消遣,要是牌局上少人手时,赵腊月自己也乐得上场顶个数。老板娘赵大嫂姓樊,叫樊桂花,三十四五岁的女人还是刚开放的鲜花一样美,不是熟人,根本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据说,樊桂花上初中时,就是学校里男生们追捧的一朵校花。樊桂花人长得够漂亮,但却没有一些漂亮女人小肚心肠小心眼的坏毛病。她性格豪爽,为人大方,不论是熟人还是生人,见人有个难处,只要是自己能帮得上忙的,都愿出手相助,因此与左邻右舍的关系都相处得融洽,在镇上的口碑也一直很好,很受人尊重。这次我来镇上,就是看中了她的为人豪爽这点上,才落脚在她家的。她也不像一些漂亮女人那样,整天只知道个打扮,她在家里忙里忙外,干得妥妥帖帖,让男人一心扑在外面干事业。如今,樊桂花做了全职太太,专门在家照顾两个宝贝儿子的吃住上学,还炒得一手好菜,是个理家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