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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飞羽篇】 落梅

《落梅》

琪雅一剑利落地刺向梅树,白色的花瓣似雪纷纷扬扬地飘落,淡出阵阵隐隐花香。又一个旋转,便完全置身于雪海之中,宛若仙子,湘雪不由想到了那句“翩然雪海间,醉纯色浪漫”。

片片花瓣落在肩头、乌发上......琪雅扬起的明媚笑容,刻入树影后那个人的心头,仿佛草原上叮咚的流水,暖人的阳光,让他痴恋......

“腾济格,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仓卓满头大汗地朝腾济格跑来,满脸责备地看向腾济格。他们站在院门边,正好被几棵梅树遮住,院子里的人对他们的出现浑然不知。

“哦——我迷路了!”腾济格依然盯住香雪海中的粉衣少女,片刻都不愿移开目光。

“快走吧!皇上在乾清宫等着我们呢!”仓卓急急催促,往回走去几步,见腾济格没有反应,又转身不满地问道“你在看什么?这里是德妃娘娘的寝宫,速速随我离开!”

“仓卓,我找到了我的太阳了!”腾济格激动极了,他欢喜地摇动仓卓宽阔的肩膀。

仓卓没理会,不由分说地将腾济格拉走,往乾清宫大步走去。“别胡说了!我们的太阳在科尔沁呢!这里离家远着呢!快走吧!”

“那个舞剑的女子是谁?德妃娘娘的公主吗?”路上,腾济格急急追问。

“有点像是穆哲的妹妹,叫琪雅!不太清楚!还是几年前见过那个小公主的!”见到琪雅的那一刻仓卓想起了穆哲,琪雅的姐姐。他从琪雅的笑容里回忆起穆哲,也是那般阳光的,可惜......仓卓语调悲伤了起来,沉重地摇了摇头,他的太阳落山了。

腾济格欣喜地念叨“‘琪雅’,我记住了!”勇武的脸庞上绘出草原最灿烂的阳光,久久不愿落下。

湘雪递去一块干净的帕子,琪雅用剑挑起,飞身接住,一个旋转落地,扬起灿烂、得意的笑。

“也没见过哪个公主像你这般‘英雄’的!”

“书里不是常说巾帼不让须眉吗?”

“难不成你也要当花木兰、平阳公主,做个女将军?”

琪雅毫不在意湘雪的打趣,却又浮想联翩道:“倒是提醒了我!赶明儿,我找皇阿玛商量、商量,也封我个女将军!等哥哥们出征时,我就当先锋!”看着琪雅想入非非的样子,湘雪忍不住笑出声。

“公主、格格!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納其夏跑进院子,通知琪雅和湘雪用早膳,又道:“娘娘那边已经来人催了!”

“恭喜四嫂又多了一位得力帮手!”琪雅朝四福晋佳泰浅浅一福,目光却转向佳泰身后的济敏。济敏今天穿了一件红底烫金牡丹花的敞衣,妩媚动人,却又淡淡含羞,十足的新嫁娘风姿。湘雪见了也十分羡慕,不由愣愣地盯着出神。

见湘雪一直看着自己,济敏便偏头朝她淡淡一笑,并未言语,转身继续与德妃、佳泰说笑。近午,德妃留膳,饭后琪雅邀济敏和佳泰邀到后院小坐。

“湘雪格格果真是个美人,难怪十四弟那么个挑剔的人都喜欢!”佳泰从宫人口中有所耳闻,在她看来,除了出身之外,湘雪的才貌还算配得上胤禵。她上前轻轻握住湘雪的手,湘雪躲闪不及,听到佳泰的话更加不知所措。正巧納其夏端茶,湘雪便假装捧茶,这才摆脱尴尬境地。佳泰接过茶盏,只是撇茶沫却未喝一口,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湘雪。

“十四阿哥来了——”

佳泰与济敏相视一笑:“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胤禵进屋,依然是那张惯有的笑脸,让人倍感温暖。“四嫂在说我吗?”

“在说你和湘雪格格的事儿呢!”佳泰望着湘雪掩口笑言,令她局促不安。胤禵心里明白了过来,立即朝佳泰作揖道:“四嫂费心了!等时机成熟,免不了要劳烦四嫂!”

“那还不好说!只要多喝几杯喜酒就成了!”

“胤禵还没祝贺四嫂多了一位新帮手!”胤禵机灵地转开话题,走到济敏面前揖礼,济敏立即起身盈盈一福。

“你也赶紧把良人娶回去,就不怕被人抢去?”佳泰没有结束刚刚话题的意思,一把抓住湘雪,将她送至胤禵对面。看着湘雪窘迫的样子,胤禵朝琪雅递眼色。琪雅会意,立即走到湘雪面前惊呼起来:“湘雪,我都忘记将送给济敏嫂嫂的贺礼放哪儿了!你陪我去找找吧!”话罢便不由分说地拉走湘雪。

“等会儿再找也不迟哪!”

佳泰对着她们的背影呼唤,琪雅扭头道:“四嫂,你先坐一会儿,我们马上回来!”

“琪雅真是个长不大的丫头!”

佳泰轻轻感叹,济敏附和道:“公主还小,自然有些孩子气。”

帝王的女儿从来都被一大堆规矩束缚着,胤禵喜欢琪雅的无拘无束,淡淡反驳道:“琪雅这样挺好的,每天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

胤禵的口气并不明显,佳泰也未有所顾忌,叹道:“听说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持氏又来人了!不知道又是哪个公主、格格要嫁过去!”

“嫁到蒙古去!”济敏惊呼起来,又道:“怎么舍得将咱们的公主、格格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

“这是老祖宗的规矩了!”佳泰淡淡说了一句,“不过这种事情也平常了!琪雅的姐姐穆哲公主不就嫁过去了吗!”

“穆哲公主?”济敏的声音里充满疑惑,她还不是很了解爱新觉罗这个庞大的家族,尤其是那些嫁出宫的公主们。

“是啊!可惜了!”

“怎么了?”济敏不明白佳泰的感叹,满心疑问。

“穆哲已经死了!”胤禵想起了那张与琪雅相像的脸庞,那个总是一脸笑意的女子......

“怎么会......”

“琪雅不会是那样的!”胤禵打断了济敏,重重吐出,“她不会是第二个穆哲的!”

看着胤禵坚定的目光,佳泰没有言语,济敏也不敢出声。胤禵并不相信皇上会因为对琪雅多几分疼爱而放弃联姻,刚刚只是一时冲动......

他们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佳泰道天色已晚,便带着济敏到德妃处辞行,琪雅也跟了过去。刚刚听到胤禵那样一番话,重又做到一处,湘雪总有些不知所措。胤禵自然明白,悄悄走到她身后,吓了她一下。

“这么害怕我喜欢你?”

湘雪不知怎样回答,她虽觉得胤禛不会喜欢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沦陷。胤禵见她低头不语,便大笑了起来,湘雪恍然大悟:“又捉弄我!”

“谁让你这么容易上当!”

见湘雪果真生气了,胤禵只得陪笑道:“我发誓再也不捉弄你了!”

湘雪还是不理睬他,自顾收拾着刚刚被琪雅弄乱的书轩,胤禵便装作生气的样子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早已芳心暗许他人!才不会强人所难呢!”

“胡说!我才没有喜欢任何人!”

看到湘雪急急辩驳,胤禵低头一笑,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笑道:“终于愿意搭理我了!”

“你——”

“好了、好了,别把四嫂的话当真,咱们还是好朋友,好吗?”

看到胤禵一脸的孩子气,湘雪好笑地点点头,复又忙活起来。等到真的天色不早了,胤禵也离开了永和宫。

自从上次出宫后,琪雅便上了瘾,常常央求德妃。德妃被她闹烦了,只得答应,又怕她闯祸,便让胤禵跟着。出了宫,琪雅简直是个野丫头,像一尾鱼在人群里自在穿梭,谁也抓不住。胤禵颇为无奈道:“你再这么不让人省心,以后休想让我再带你出来!”

“你不带我们出来,我就去找四哥和十三哥!”琪雅向来不怕胤禵的威胁,看见前面有热闹,拉着湘雪飞也似地跑了过去,胤禵只得立即跟上去。琪雅本是要拉着更根一起出来,更根顾及到袁贵人,便没有跟出来,留在宫里偎着母亲做些女红。她十分向往宫外的天地,却被诸多顾忌捆缚着,比不上琪雅这般胆大、洒脱。

“姑娘快把剑丢下!”街头卖艺的女孩正在表演舞剑,冷不防却被琪雅夺去了剑,引得人群里阵阵嘲笑,自是满脸不悦。

“这么容易就被别人夺了剑!有本事就来比试、比试,赢了就还你!”

琪雅不顾湘雪阻拦,握着剑向卖艺女子挑衅,却见一个蓝布衫的男子不慌不忙地上前揖礼道:“我们不是姑娘的对手,请姑娘高抬贵手!”

这年轻的男子虽衣着简朴,却透着儒雅之气,且容貌清俊,全然不像是在江湖上卖艺营生之辈,让胤禵不由警觉。琪雅自是全部心思都在剑上,只想着怎样与他好好较量一番,并不理会。“这么好的剑只是用来装模作样的,我才不信!”话罢,琪雅已提剑上前,逼迫男子动手,却被胤禵拦住了。“十四哥——”

“不准再胡闹!”胤禵单手便夺过了剑还给男子,湘雪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即拉着琪雅离开。

一路上胤禵喋喋不休地教训琪雅,琪雅自然懒得理会,依旧拉着湘雪四处乱窜,胤禵也无可奈何。湘雪刚在一处古玩店驻足,年老爷最爱收集历代名家的字画,她便想四处看看,却被琪雅急急拉走。“天下的宝贝都在宫里,在这里晃荡,多浪费时间!快跟我来!”

原来琪雅看到了一个捏面人的摊子,看着花花绿绿的面人便不愿离去,一下子抱了一大堆“孙悟空”、“猪八戒”回去。

他们一起在宫里、宫外闯祸,每次都把罪责推到胤禵身上,他也总是毫无怨言地应承下来。每每被德妃教训之后便发誓绝对不再惹祸,但转身之后便又带着琪雅她们一起胡闹。但若是祸闯大了,等到康熙要惩罚主谋时,琪雅便会大义凛然地跳出来,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他喜欢看她们快乐的样子,也希望她们能一直快乐下去。

听闻琪雅在宫外与人比剑,康熙自然有些生气,便召胤禵问个究竟。琪雅听说东窗事发,立即冲到乾清宫,救下了胤禵。

离开乾清宫,琪雅立即变得活跃起来,让胤禵无可奈何。

“你的胆子太大了,不怕皇阿玛责罚?”

“皇阿玛不舍得真的罚我,却不见得也能这般宽容你,所以我必须要保护十四哥!”琪雅得意地做了个鬼脸,一路蹦蹦跳跳,一副天下第一闲人的快乐。

“真是个鬼灵精!”

“这叫用兵之道!”

琪雅带着一大包民间的小玩意兴冲冲地去找更根,让更根羡慕不已。待琪雅走后,更根便对着一盏琉璃灯发呆,袁贵人见了却有些不悦。

“额娘,你瞧这琉璃灯是不是比宫里的还好看?”

“你也想出宫去?”

见母亲有些生气了,更根笑容全无,垂下眼眸低声道:“没有。”

袁贵人点点头,嘱咐她早些休息便离开了。看着琉璃灯,更根越发向往外面的天地,十分不明白为何母亲极力阻止她出宫。此刻,她倒宁愿能够早些嫁了,可以早点离开这座宫城,远离母亲的束缚。

湘雪在御花园里捡到一块玉佩,仔细一看竟是胤禛的,便让小李子转交。这日胤禛到永和宫请安,离开的路上遇到湘雪。湘雪急匆匆地走着,撞上了迎面避让不及的胤禛,怀中的金色鸟羽飞向空中,朦胧成梦境。那些金羽是更根染的,琪雅准备用来做瓶花的材料。望着满天飘飞的金色,众人都忘了去捡拾地上残留的金羽。

“多谢格格。”

湘雪忽地愣了一下,看到胤禛身上的玉佩方才明白过来,便道:“四阿哥多心了!不值得一谢!”湘雪的客套砸碎了唯美意境,他们一下子又被拉回现实。毕竟现实是残酷的,他即使贵为阿哥,也无法改变她即将成为秀女的命运。一想到自己的秀女身份,她便不由自主地将那丝朦胧的情愫藏入心底,却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她的倾慕、紧张。

“值得!”。

他淡淡地肯定,湘雪却愣住了。他似乎很吝啬于表达情感,却在湘雪的心湖上掀起连绵的波澜。或许只她的内心被苦难打磨得过于纤薄,因而异常敏感。

她刚刚感到丝丝欣喜,却见胤禛又冰起整张脸,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金色的银杏叶,一把精致的小扇,从白天的场景飘至昏黄的灯影下,躺在手心。烛光摇曳,胤禛轻轻合上书,平静中浮出的一丝浅笑愈加苦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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