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殿
分明是闷热的夏夜,连雪却感到寒浸入骨。彻夜梦魇,她只记得那双清冷的双眸。
睁开沉沉睡眼时,殿内灯火稀松,连雪看到窗外阴沉沉,并无月光,天空泛着一种奇异的紫红色。
热风一阵一阵袭来,殿内帷幕飘飘荡荡,灯影飘飘散散细细碎碎,般若莲花香台上的盘香已烧尽大半,烟缕被风吹散,懒懒的歪向一边。
连雪感到自己脑中沉沉,以为是屋内闷热,便徒步出门。庭堂中芭蕉泛着娇艳欲滴的翠绿,连廊两旁的池塘里飘着零零散散几朵睡莲。锦鲤大约都隐在莲叶下。
子时,宫人也大多歇息了,仅有远处传来恍恍惚惚的哨声。
连雪看着西山隐隐约约的暗影,那种冰冷从心底漫出。西山皇室宗祠映雪台,传闻中都是漫漫的冰冷无情,蹉跎一生。没有人愿意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耗在宗祠中,日日青灯为伴。
仁君已央求他父亲严阁老面见圣上,请求娶二公主。就算这般,她还是莫名的慌张。
她就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廊外芭蕉,心中那种不安,让她感到自己注定了的分离。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眨眼。
眼前渐渐模糊,芭蕉的翠绿和连廊的暗红揉成一片,溶解在暗夜中。
风再热,她眼角却感到发凉。
刹那间雷声大震,雨打芭蕉叮咚声越来越快。
连雪突然看清了一切,连同冰凉雨水打在脸上的,还有细细的暖流,顺着眼角流入发髻。
第二日,连雪烧的很厉害,含光殿本该受罚,奈何公主请求皇后宽容,才得以安然度过。太医调养了四五日,方才好了起来。
这日,连雪请旨出宫,直奔晋王府。
大皇子前些日子刚从东海治军归来,又连着几日朝中大事,却也是将将一月未见妹妹了。待的处理完政务回府,却看到连雪摆弄着自己最喜欢的天青釉蓝茶具,闲闲泡着茶,《茶经》随意的翻开一页撂在书案上。
“看来身子是大好了。”晋王坐到桌对面,笑着接过茶。
“皇兄,我有事情想问你。”连雪招呼侍女下去,才壮着胆子问道:“青玄姑姑的事,你了解多少?”
晋王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着连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晋王不敢细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答应了?”
“还没有,”连雪握住他的手,“我近日,见到姑姑了,父皇说,众子女中,只有我年纪最合适。”
“不行。”晋王起身在屋内徘徊,“严阁老曾私见父皇,我本以为,他是去求亲的。”
“皇兄,”连雪走到他身后,“你们为什么这么抗拒祭司?”
“殿下!”门外有人突然来报,神情极是紧急。
两人附耳细语,连雪看到晋王面色越来越紧张,二话不说便出门而去。
“二殿下,”过了一阵,随侍才向连雪禀报,“殿下说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请您稍候,那些事情回来再跟殿下您说。”
连雪看他神色匆匆,知是必有要事,便带着侍女到了后庭。
天色渐晚,她在后庭的小石桌旁随意吃了些点心,站在晋王府后庭花园的池塘边看梨花,喂游鱼。连雪和她皇兄皆是性情中人,极喜好山水花草,晋王更是耗了大力气修缮后庭,连雪将其与含光殿相比自叹不如。
微风下夜色降临,星光点点,月亮皎洁的很。一片片雪白的梨花时时飞落,连雪突然极想去看看仁君。
外堂有些喧闹,连雪回身却看到晋王急匆匆向寝殿走去,那样子像是抱着个人。
连雪心下蹊跷,拦住随从问事出缘由。
“二殿下,我们殿下刚刚从醉花阴带了人出来。这不干殿下您的事情,您还是不要打听了。”众人皆是神色匆匆,忙里忙外,不多时,府中太医也来了。
“醉花阴?”连雪一惊,转身向寝殿跑去。
寒花没落,飞蛾扑火,朱砂百钱旧绫罗。金殿玉帛,终不过,风月花两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