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英模报告团在甬城来不及多待一天,就接到上级命令火速赶回部队,到部队后才知道越南当局又在边境集结重兵,妄图再次侵犯我领土。报告团成员大都来自一线连队,鉴于形势严峻,到部队后就立即返回各自单位。黎敏回到原连队后,上级便任命他为该连连长。
不久,围歼侵犯我边境之敌的战斗很快就打响。这次战斗,黎敏所在部队的任务是穿插到A号公路,阻击切断敌人的后退之路。
穿插任务开始时十分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骚扰,但没想到距离A号公路不远时,便遭到了敌人火力的猛烈阻击。
“连长,怎么办?让我带人把这股敌人吃了吧。”副连长凑近神色凝重的黎敏,请战道。
黎敏看了看表,又环视了一遍周围的地形,虽然知道穿插任务十万火急,部队绝不能拖延,必须无条件地按时到达A号公路,但不消灭眼前这股敌人,他们将无法穿越这一狭长地带,因为一旦硬冲,势必造成重大伤亡。敌人之所以在这里埋有伏兵,也许正是考虑到为了保障大部队后翼的安全。
“好吧,行动要迅速,不要恋战。”黎敏胳膊一挥,副连长就带着一排战士,宛如猴子穿越丛林般地向上攀去。
由于敌人一直注意着黎敏他们,没料到副连长带着战士从侧翼迂回。待他们发现时已迟了,一阵猛扫,眼前的敌人纷纷倒下。趁着这间隙,黎敏和部队迅速地通过了这一险峻的狭长地带,向既定目标挺进。
当他们按时到达A号公路时,先期到达的兄弟部队已和敌人厮杀在一起,黎敏来不及细想,就指挥部队冲了过去。
“连长,你看,怎么都是女的,而且都没穿衣服。”通讯员眼尖,惊讶地叫着停了下来。
黎敏顺着通讯员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追着兄弟部队后面疯狂扫射的敌人都是裸体着的女兵。兄弟部队正全力还击正前方居高临下的敌人,毫无提防背后的这些女兵。正在冲锋的战士猝不及防,齐刷刷地便被打倒了一大片。
战士们以及黎敏都目瞪口呆,怔住了。他们不止一次地冲锋陷阵,浴血奋战,但都没见过眼前这一奇异的景象。哪怕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在硝烟弥漫充满着血与火的战场上,竟会活生生地出现一群浑身一丝不挂,散披着长发,挺着乳房与下身,端枪几近疯狂扫射的女子。
在黎敏他们迟疑的一刹那,兄弟部队又有许多战士命丧这些已失去理智的女人枪下。
“该死的!”黎敏的热血顿时冲上脑门,连忙朝正怔愣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战士下达了开枪的命令:“同志们,对准那些女的,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未落,他自己手上的冲锋枪已首先嗒嗒地响了起来。
战士们很快清醒过来,纷纷扳动机枪,将仇恨的子弹射向那些疯了的女兵。
霎时,在赤裸的背上,圆突的腚上,光洁的大腿上,随着枪响,魔术般地开满了朵朵鲜艳的花朵。那些赤条条的女兵像是跳着优美的舞蹈,一个个前俯后仰,手舞足蹈,缓缓地倒向长满野草的山坡。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早在上战场时,部队就通报过越军女兵的狡诈、凶残。在几年前的自卫反击战中,我解放军优待女兵俘虏,可没想到却为此吃了许多大亏。最典型的一次,竟让一个女俘夺了炸弹,毁了我军几辆坦克。
这次兄弟部队在敌人的前后夹击下,如果不是黎敏率部及时赶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是一个血的教训。
兄弟部队到达A号公路时,一切都十分平静,前方不远的河里,有一群女的三五一伙地聚在一起,在河里洗澡,洗发,洗衣,互相间嬉笑打闹声清晰可闻,兄弟部队领导还以为是边境的老百姓,竟放松警惕,没对她们进行任何警戒。
这样的麻痹大意,这样的失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几乎不可原谅。
他们应该想到这是在战区,是不可能会出现那么多女的。他们应该明白,当他们到来时,那些女的不仅不回避,不惊恐,相反还毫无顾忌地故意做着夸张的动作挑逗他们。这意味着什么已最清楚不过了,他们应该从这一反常的现象中立即判断这是不是敌人的伎俩?
兄弟部队的领导是仁慈的,更是迟钝的,他们什么都没有去想。甚至为了避嫌,竟下令指战员背过身去,不准眺望。当前面高地响起枪声时,他们只顾向前冲锋,忽略了后面河边的那群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越军女兵,已悄无声息地从隐蔽处拿枪对准了他们。那些年轻的战士至死也不明白,这致命的子弹究竟是从何处射来。
战斗仍在激烈地进行。
由于有了黎敏带队参与,再加及时消灭了那股从背后偷袭的女兵,兄弟部队指战员一度狂躁的情绪立即稳定下来,经过一阵猛打猛冲,战场上原先严峻的形势已开始逆转,正稳固地向有利于我军方面发展。
“黎连长,这里由我来负责解决,你快带队去左边高地,务必攻占它。”
兄弟部队领导来不及跟黎敏说什么客套话,便指着左边阵地,直截了当地提醒黎敏。
黎敏早已看清地形,如果不是兄弟部队伤亡惨重,他早已带兵去攻击左边高地。他知道,一旦占据那儿,他将和兄弟部队一起,像两只拳头,一左一右牢牢地卡住A号公路,敌人纵然有重兵,也将插翅难逃。此刻,见这边战况已接近尾声,兄弟部队已绝对控制住了主动权,黎敏这才放下心来,叫住副连长,命令他带队去抢占左边高地。
副连长应声而去,带领战士一眨眼的工夫便越过公路,向左边高地猛攻。
也许是见右边高地已失,大势已趋,也许是黎敏这支部队锐不可当的气势压住了敌人,左边高地的守敌只抵抗了一阵,便落荒而逃。
黎敏一边让部分战士去追击扫清残敌,一边命令其他战士赶快抢修工事,以便迎击溃退下来的敌人大部队的到来。
这次进犯我边境地区的敌人大部队,虽经过我军的围剿追击,损失惨重,但元气仍在。在黎敏他们刚修好工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A号公路前方就出现了密密麻麻望也望不到尽头的大股溃退之敌。
这次阻击战并不亚于刚才的那场攻击战,战况的酷烈令黎敏心惊肉跳,始料未及。
也许意识到如果不突破这一防线,将面临全军覆灭的下场,敌人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成排成团地冲锋。
那些敌人不讲战术,既不隐蔽,也不跳跃,只是直挺挺地迎着枪口扑来,几乎将生命当成儿戏,毫不珍惜。
战士们也已打红了眼,面对那些对生命不当一回事的敌人,他们瞪着双眼,一眨不眨,毫不留情地将子弹一梭梭地射了出去。
好在后续部队源源不断赶到,好在大部队合围迅速,这才使深受压力的黎敏和兄弟部队松了一口气,他们坚持到了胜利的最后时刻。
这次围歼战最终以我军的大捷而告结束。
战斗结束后,在巡视战场时,兄弟部队领导面对那些被从背后射杀的战士的遗体痛心疾首,如果不是崇高的使命支撑着他,他真想拿枪毙了自己,以谢那些由于他的疏忽与优柔寡断而牺牲的战士的英灵。
黎敏就站在那位领导身边,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场血的教训使黎敏清晰地认识到,作为军人在战场上,面对敌人只能厮杀,不能有丝毫的仁慈与犹豫,否则就是对战士的犯罪。
如果不是这场亲眼目睹的血淋淋的教训,告诉黎敏敌人的狡诈,有了心理准备,黎敏所带的部队也有可能重蹈覆辙这一悲剧,因为在接下来驻守一一高地的那些日子里,他们同样遇到了这一匪夷所思的情况。
他们扼守的一○一高地前面峡谷有条小河,小溪流水潺潺,河面清澈宁静,四周风光旖旎。不知是敌人故伎重演,还是委实呆在猫耳洞里太潮湿肮脏,痒得难受,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几个女兵从阵地上端着脸盆来到小河边,悠然自得地洗着头发,洗着衣服。
如果仅仅如此,也许战士们不会报告黎敏。但没过多久,那些女兵竟脱光衣服,赤身露腚下河洗起澡来。她们应该非常清楚,在峡谷周边双方对垒的山上此刻正有无数双异性的眼睛在盯着她们,但她们丝毫没理会,没躲避,旁若无人地洗着,闹着。
不可否认,这确是一幅十分宁静美好的画面。
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在静静的峡谷下,在波光粼粼的小河里,年轻的姑娘赤裸着身子,有的在洗衣,有的在洗发,有的高耸着乳房在享受着河水的亲抚。如果不是战争,这该是一幅何等美妙动人的景象。但事实告诉人们,这是战争,这是在每天都有可能出现流血牺牲的战场上。在这样的地方,任何的浪漫都有可能付出血的代价。
这一情况被迅速上报到黎敏那儿,黎敏来到前沿阵地,拿望远镜望了望。
有那么片刻,他曾有过犹豫,不想下达开枪的命令,但这仅仅是那么一刹那,很快他就恢复理智,平静下来。他的脑际里始终忘不了那次阻击战中,兄弟部队战士被遭受裸体女兵追杀的悲惨景象。
黎敏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了,这是战争,如果你们真的仅仅是洗澡,那么你们不该如此浪漫,不该拿生命来逞一时之快。另外,你们应该有羞耻心,应该知道在许多双异性眼睛看着你们的同时,还有黑洞洞的枪口在对着你们。如果你们是故伎重演,企图拿色相来达到什么目的,那么你们错了,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再也不会上当。你们这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你们不该拿生命一次次地来试我们保卫祖国的意志,要怪,只怪你们自己。”
“预备——”黎敏横扫了一眼身边的战士,从牙缝里冰冷地迸出了开枪的命令:“打!”
战士们早已摩拳擦掌,黎敏的话音刚落,强大的火力网就罩向小河。
随着枪响,那些此刻正陶醉在沐浴快乐中的女兵一霎时一命呜呼,她们的青春与美貌永远停格在了这一时刻上。失去生命的肢体漂浮在小河里,显得是那么的残酷,那么的惊心动魄,那么的令人惨不忍睹。只见一缕缕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清澈的河面,垂挂在半空中的阳光也为此失去了以往的光彩,暗淡了许多。
周围的阵地上并没因此出现什么异常的迹象,敌军的阵地上也一片寂静,黎敏拿着望远镜的手开始颤抖。那些女兵也许真的没有什么企图,仅仅是去河里洗澡。他扪心自问,如果是这样,自己命令战士开枪击毙她们是不是太过于神经过敏,太过于仓促,太过于残酷?
黎敏微闭了一下眼睛,若有所失地缓缓地放下望远镜,心情变得十分沉重。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残忍的冷血杀手,他的心中同样蕴藏着对人类的热爱与善心。如果不是战争,他怎会忍心去伤害杀戮那些美好的生命,让她们这般年轻,这般血腥地凋谢离去。
“以后碰到这种情况,先开枪警告她们,尽量不让她们靠近小河。如果不听,仅仅是洗衣服,洗头发,只要不是裸体洗澡,就不要再击毙她们。但不要忘了警戒,在这些时候,应更加密切注意周围的一切动静。”黎敏望了一眼身旁肃穆一片的战士,郑重地嘱咐道。
“是!”战士们齐声回答。
“连长,有动静。”突然,一旁监视着的哨兵叫了一声。
黎敏连忙重又端起望远镜,只见在越军的阵地上出现了一队男兵,正神色仓皇紧张地东张西望,顺着小路向峡谷河边靠近。战士们不约而同地端起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些越军,只要黎敏一声令下,崎岖的山路上又将布满尸体。
以往,无论是我方,还是越军,只要在阵地上一露出身影,就会被对方抓住机会,冷枪击毙。今日的情况十分反常,先是那些女兵旁若无人地去河边,此刻又明目张胆地出现了一队男兵。黎敏在心里紧张地决断着是开枪,还是不开枪。他发现那些男兵并没带武器,他忽地明白,他们显然是去小河打捞同伙的遗体。
“连长,开不开枪?”一旁的一排长见黎敏神色异常,久久没有下达开枪的命令,禁不住问了一声。
“不要说话,保持警戒。”黎敏严厉地瞪了一眼一排长,一排长做了个鬼脸,只得将警惕的目光重又投向外边的阵地。
黎敏的内心在翻江倒海般地折腾着,照例说他应该果断下令开枪击毙他们,要知道这是战场。但他又不敢滥用这一命令,特别是那几个女兵在他的一声令下,忽地就这样无声无息轻而易举地失去了生命,他的心灵被强烈地震撼着。
“放过他们这次吧。”黎敏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他们没带任何武器,他们仅仅是去搬运自己同伙的遗体,从人道主义出发,于情于理,他的这一决定不会是纵敌,也绝不是怜悯与懦弱的表现,就是上级追问下来,也会情有可原。况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作为该阵地的最高指挥官,他有权处置这些。
“不要开枪。”想到这,黎敏终于下达了这一艰难的出乎意外的命令。
敌人果然是去搬运尸体,当他们抬着女兵的遗体灰溜溜地返回阵地时,黎敏说不出是惆怅,还是失落,他只是说了一句加强警戒就转身而去。
这话虽轻声,但十分清晰,在这寂静的阵地上,战士们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