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军医,二○八房的伤员醒过来了。”
一位护士匆忙来到正在病房检查伤员情况的婉君身旁,高兴地说。
“是吗?”婉君收起听筒,忙随护士疾步而去。
几天前,从阵地上下来一位重伤员,多处负伤,有一弹片从他的右胸乳上洞穿而过。由于伤在要害,失血过多,生命危在旦夕,作为值班军医的婉君,毫不迟疑地走上了手术台。
“同志,这是我们英雄连的副连长,你们务必要尽最大努力,不惜一切代价给予抢救。”跟随而来的部队首长要求道。
闻声赶来的外科主任见军师首长亲临现场,深感责任重大,忙招呼婉君走到外间,小声地说:“鲁军医,这手术难度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是否放弃,让他们转院。”
“不,主任,你知道,他这种情况,任何颤动与等待都会要去他的生命,他必须就地抢救,不能再转院了。”
“可是他……”主任面露难色说:“他的情况不一般,上级首长如此重视,万一手术失败,该怎么办?”
“主任,这手术由我来做,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婉君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婉君的自信与镇静感染了主任,主任信心倍增地说:“好,我当你的助手,责任我们共同承担。”
婉君走进急救室,剪开缠在伤员身上的绷带,只见染满鲜血的整个胸脯上的军衣几乎已全部被弹片炸得粉碎。
“难道……”婉君的额上不禁冒出了虚汗,她想这伤员也许已没法救了。
蓦地,婉君发现左边破碎的口袋里有金属,她以为是弹片,忙把它小心翼翼地取下来,这才看清原来是两块银元。婉君明白了是银元救了这位伤员的生命,没有让他在阵地上当场牺牲。
这次抢救工作不亚于一场艰难的攻坚战,婉君利用在军校学到的精湛的医术,在主任的配合下,经过三个小时的紧张抢救,终于完成了手术。
“奇迹!鲁军医不愧是军校的高材生。”主任由衷地说:“在手术时,我一直替你捏着一把汗。”
婉君找到两块银元,说:“真的是一个奇迹,但不是我创造的,是这两块银元救了他。如果没有银远挡住弹片,他也许已阵亡了。主任,这银元先放在我这里,他醒来时我再交给他。”
“好的。”主任点着头说。
手术过后,这伤员一直昏迷不醒,现在终于醒过来了,这使婉君感到莫大的欣慰与高兴。想着的当儿,婉君已到了那伤员的病房。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连长呢?指导员……”伤员的神志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他茫然地望着站在床边的军医与护士,喃喃地说。
“这是在医院,你们连长、指导员都很好。”婉君望着头上缠满绷带的伤员,连忙俯下身子,贴着他的耳旁,轻轻地告诉他。
“你……是谁?”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吃力地问。
“她是鲁军医,那天抢救你的就是她。”护士连忙说。
“你是……你是……”伤员的眼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婉君见他说话困难的样子,忙关照他说:“你身子还虚弱,现在还不能多说话,你好好养伤吧,你会很快康复的。”
婉君对护士交代了几句,就向门口走去。
“婉……君,你是婉君……”伤员神情激动,抬起手来摇了摇。
护士耳尖,听见了伤员的呼唤,她忙叫道:“鲁军医,伤员在叫你,他知道你的名字。”
“你说什么?”婉君疑惑地望着护士:“他在叫我的名字?”
“是的,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在叫你婉君。”
婉君的心咯噔一下,连忙来到床前,端详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是黎敏哥?”
伤员蜡黄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啊,黎敏哥,真的是你!”婉君惊喜交加,心头一酸,眼里不禁冒出了高兴的泪花,“黎敏哥,这么多天了,我一直不知道是你,小妹疏忽了。”婉君握着黎敏的手,激动地抚摸着。
护士深为婉君和黎敏在战地医院意外相逢感到高兴,忙知趣地拉上门走了出去。
自从普陀山尴尬一别,转眼已是几载,两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来年相逢的地方竟会在这里。婉君回想起抢救黎敏时的情景恍如梦境,禁不住一阵害怕。
如果自己当时稍许犹豫或稍有不慎,黎敏的生命就将从她手中断送。果真如此,她将遗恨一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婉君深为自己当时能当机立断不计后果毅然走上手术台感到欣慰,不是她的果断,转来转去,黎敏的生命这会儿也许早已休了。
黎敏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婉君见了,连忙俯下身去,说:
“黎敏哥,你不要说话,我就在这座医院,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这会儿就让我坐着陪陪你吧。”
这时,门上轻轻地叩了两下,护士走了进来。机灵的护士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碗拌糖的稀蛋。
“黎敏哥,想吃吗?”婉君问。
黎敏点点头。
婉君从护士手中接过碗来,温柔地一匙一匙地送往黎敏的嘴里,吃了几口,婉君停了下来,说:“黎敏哥,你已几天未吃东西,现在一下子不能吃那么多,别吃了好吗?”
黎敏点头表示同意。
婉君拿听筒仔细地在黎敏的身上听了听,又按了按黎敏的脉搏说:“黎敏哥,你安心养伤吧,你会很快康复的,我还要去其他病房看一看,你先休息一会,下班后我再来看你。”
婉君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凝眸深情地在黎敏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去。
随着毕业分配的到来,柔红的婚事也日渐来临。关涛已毕业留校任教,如果柔红要留在上海,就必须与关涛结婚,否则在这众多的天之骄子中柔红很难脱颖而出留在大上海。此时,她与关涛相爱已成定局,柔红几乎没后退之路。既然相爱的最终归宿是结婚成家,为了不至于与关涛两地分居,柔红毫不迟疑地在毕业前夕与关涛去婚姻登记处领了结婚证。
那一年,黎敏还在军校。
结婚后,柔红如愿以偿留在了上海,在关宏山、周曼倩夫妇的活动下,有幸被分在了市府办公厅。两人原来跟公婆住在一起,后来为了让小两口生活方便,关宏山夫妇俩把原来的房子让给了他们,而他们自己又搬到一处新的住宅去了。
周日的这天早晨,十点钟了,柔红才从关涛宽阔的怀里甜甜地醒来,迷糊了一会,推了推还在沉睡的关涛,说:“喂,老公,醒醒。”
关涛睡眼惺忪,翻了个身,嘀咕了一声:“醒那么早干吗?再睡会吧。”
昨夜由于是星期六,两人孟浪了许久许久,柔红一次次地要,关涛只得强打着精神应付她,给她以满足。结婚后,两人的情欲都十分旺盛,每个晚上一次,实在觉得兴犹未尽。只是两人都很理智,知道身体是根本,来日方长,两人欢娱有的是日子。于是夫妻间有个小小的约定,平时一个晚上一次,到周六,尽量满足彼此的需要,只要身子允许,可以要了一次又一次。
因此,每到周六是两人最高兴的时候,也是最浪漫的时候,一到天黑,两人就把门关得紧紧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早早地上了床,淫荡放浪无拘无束地做一切两人愿意做的事,没有一次不把人搞得筋疲力尽,彼此决不罢休。尤其是柔红的需求更是强烈,关涛有时候私下里就戏谑她为喂不饱的“小馋猫”。
“人家饿了嘛。”柔红撅着嘴巴,摇了摇关涛。
“你呀各方面的需求总是那么旺盛,似乎永远没有个满足的时候。”关涛不情愿地坐起身来。
“去你的,胡说八道!”柔红似怒似嗔地一把将关涛推下床去。
关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得穿上衣服,洗漱了一下,下楼去买早餐。
柔红在松松垮垮的席梦思床上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坐起倚靠在床头上,顺手拿过昨天来不及看的报纸看了起来。
每天早晨起床前坐在床上看报纸是柔红的习惯,那时,关涛搞早餐或买小菜去了,她就半躺半倚在床上,悠悠自得地看报纸。
最近一段日子,西南边关战事频繁,因此报纸上除了本市的几条消息外,大都刊登的是关于老山前线的报道。这些消息柔红看的多了,也就不想多留意,她刚要放下,蓦地报纸上的一帧照片映入了眼帘。她愣了一下,觉得面熟,连忙停晴仔细瞅去,果然不出所料,原来是黎敏的照片,柔红的心突然怦怦地跳了起来。
自从在鲁成君那儿知道黎敏在舟山海岛当兵,有几次回家去,她禁不住想要过海去看他,但当想起鲁成君的那些忠告,她又不敢去面见黎敏,一旦黎敏知道她抛弃他的事实真相,该会是多么痛苦,而她见了他,也难说会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如果一时冲动做了蠢事,对不起关涛,也害了黎敏,这是她所极不愿意的。直到临近结婚的那一年寒假回家,万般相思的她才瞒着关涛一个人去过小岛,但那时黎敏已考上军校,离开了那儿。
关涛对她可算是体贴入微的,但对她隐讳的心事却丝毫不曾察觉,他一心一意地爱着她,一如自己一样地相信她,根本没有想到她的内心有如此难言的苦衷。柔红知道自己结婚后,背着关涛再想黎敏是不应该的,她想把黎敏忘掉,可是在心灵深处她又念念不忘。
多少次她在梦中为自己拒绝黎敏失去黎敏而惊哭出声,多少次当关涛不在身边时,她就找出黎敏的照片痴痴地看,多少次关涛与她亲热时她错把关涛当黎敏,呻吟出声,好在那些时候关涛正在忘乎所以中不甚明了。她的这种感情一直持续了许久,后来夫妻间的恩爱,小家庭的温馨,才使她渐渐不再去回忆过去的那些痛苦而伤心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