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杨乔红惶惶然不可终日,虽然已是做孩子的母亲了,但这是在部队,她这样说着一口普通话的军人去当地医院流产自会有许多麻烦,而上部队医院去流产那就更不行了,这还必须要有部队的证明与丈夫的签字。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一阵惊慌后,纪大队长沉思了一下,吩咐道:“你赶快探亲去你爱人那儿,与他来上几次,这事不就可以遮掩过去了。”
杨乔红想了想,觉得也只有此路可走了。
就这样,杨乔红在纪大队长的关照下,带着孩子,来到了丈夫所在的部队探亲。
纪大队长和杨乔红可谓是高手,这一着棋确实狠毒,但两人都没有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忽略了对方是个医生。
当从没提起过这一时期探亲的妻子突然出现在面前时,丈夫在高兴之余心里却已蒙上了一团疑问。还没等杨乔红施展伎俩,已处处留心察言观色的丈夫果然从妻子的生理上发现了妻子的不忠不贞,妻子分明是怀孕了。
“说,这是谁的?”丈夫抓着妻子的头发,狠狠地打了两个耳光后,开始了审问。
尽管当时引狼入室是为了夫妻团聚,但毕竟心虚理亏,在那些时候,她不是没有过骚动,不是没有过心甘情愿。在丈夫软硬兼施的威逼下,杨乔红一五一十地把那些丑事哭着交代了出来。
“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丈夫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找来了纸与笔,就要妻子当场写信控告。
“求求你,这事就不要去告他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如果去告他,我可怎么回部队见人?”杨乔红跪下抱着丈夫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再说他并没利用职权威逼我。”
“你这个骚货,到这时候了,你还在替他说话?”丈夫恼怒得又扬手给了杨乔红一个耳光,气势汹汹地说:“你去告他,我们还有夫妻之情,如果你不去告他,那么我们就离婚,你看着办吧。”
杨乔红不忍失去丈夫,不忍看到爱女受到父母离异的伤害,只得照丈夫的意思写了材料,由丈夫寄往了司令部。
在一个部队还没就寝的晚上,司令部保卫部门来人带走了纪大队长。当车子开走时,部队里立即沸腾起来了,人人都在猜测纪大队长犯了什么错误。
假设了一大堆,但谁都不清楚。
于向阳在老部队时,纪大队长的不苟言笑与严肃认真,是部队出了名的。
平时,他从不斜视女兵,有时为了工作需要与女兵接触,也正襟危坐,三言两句交代了事。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位不近女色的领导却恰恰在生活作风上栽了跟斗。
于向阳感慨万千。
这次随工作组去老部队,是于向阳离开部队去总部学习后的第一次回去,上级之所以点名要她参加,一是她曾是这部队上的人,熟悉情况;二是工作组事务将牵涉到许多女同志的隐私。这几天来,她忙于找人谈话,了解情况,没去找戎建华。她总以为集会或散步时会见到他,然而一连几天都没见到他的影子,她不禁感到奇怪。
正当于向阳百思不得其解时,工作组接到了一封匿名信,检举戎建华道德败坏,玩弄女性。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看看,问题有多严重!好端端的一个部队竟成了藏垢纳污的地方,你们这是在毁我长城啊!”正被纪大队长所犯错误搅得气愤难平的工作组带队首长忍无可忍,拍案而起,痛心疾首地说,“这样的腐化分子,让他在部队多呆一天,就是我们对党和人民犯罪,我们应立即把他清除出去,今天就让他离队,押送回家!”
“前些日子,他已探亲去了家里。”部队的一位领导连忙诚恐诚惶地汇报道。
“拍加急电报,让他立即归队!”
军令如山,谁也不敢吭声。
当听到戎建华这一名字时,于向阳心里就咯噔一下,她虽坐在领导身边,但她不敢随意拿信来看,只是用眼睛的余光扫了几眼。她发现那信的字迹很熟悉,待她凝神细瞅时,她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了。她看清了,这是丈夫的笔迹。
明白了!于向阳一切都明白了!她感到震惊与悲愤。她知道这一切无疑是自己的丈夫康楚天所为。
“卑鄙!”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
都怪她自己把康楚天当人看,把自己的一切隐私一丝不漏地告诉他。她太天真了,总以为夫妻间不应该互相隐瞒,应当把一切都说出来,没想到他把她的一片真心当成了驴肝肺。是她害了戎建华,如果她不去追求他,纠缠他,他本可考军校,本有一个锦绣的前程,是她意志不坚,水性杨花,如果她坚定不移地爱着他,等他考上军校,她就可以与他名正言顺地相爱,结婚成家,可是这一切,都被她轻而易举地抛弃了,破坏了。
“我对不起他,是我害了他。”会议结束后,于向阳走在路上,不觉念出声来。
睹物思人,触景伤情,于向阳面对营区,面对工作大楼、宿舍楼,面对营区外的田野、群山,心潮起伏,百感交集。她连累了那个可爱的战士,本就美好的初恋永远只能是个辛酸的记忆了,是她断送了初恋情人的前程,是她葬送了自己与他本该拥有的幸福,是她亲手扼杀了这一切。
她想,她不能再与康楚天这样卑鄙阴险的小人生活在一起了,这次回去她必须面对现实与他分手。这念头婚后她虽曾出现过,但顾虑到双方的家庭与彼此的名声,她一直迟疑着。现在她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一刻也不愿与这样狠毒的小人呆在一起了。
带队首长虽是她父亲的老部下,与她交情不错,但命令既已下了,已无法更改,她唯一能帮的就是央求领导把戎建华作复退处理,别派人押送回家。
否则,戎建华的一辈子就将这样地毁了,而她的心灵将一辈子无法得到安宁。
自然她也清楚,这样做无疑引火烧身,给自己的名誉与前途带来影响,但她已顾不了这许多,她已做好最坏打算,大不了脱下军装转业。
这几天,从谈话中,于向阳才知道韩参谋已从一处转业去了地方,廖洁如也已离开这丛生着是非的部队,到未婚夫所在的军校任教官去了,纪大队长和杨乔红的处理意见虽还没最后定下来,但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这是无疑的。
从收集到的材料来看,纪大队长不仅仅在男女关系上存在着错误,在其他事情上也同样存在着重大问题,如部队在新建家属楼时,他就有受贿的迹象。杨乔红虽是受害者,但事情发展到如此兴师动众,沸沸扬扬,她已无颜再呆在部队,摆在她面前的除了转业,就是调其他部队。据说她的丈夫已向法院递送了离婚申诉书,她面临着的将是家庭的解体,将是夫离子散。
人人都有烦恼,部队不是净土,不是世外桃源,同样存在着生活上和政治上的潜流暗礁。
一群刚分配下来的男女军校生,有说有笑地从于向阳的身边走过,他们还不知道部队里最近发生的这一重大事件。望着他们充满朝气无忧无虑友好亲近的身影,于向阳忽然想,一些腐化堕落分子,已转业或已调离了部队,眼前的这些军人,等到半年一年后,会不会步她,以及已被军纪惩罚了的那些人的后尘,重蹈覆辙,再次出现一些感情上的纠葛或其他风流韵事呢?
但愿不会,于向阳祈祷着。可她清楚,良好的愿望往往与现实背道而驰,生活是残酷的。
从目前情况来看,工作组呆在部队的时间不会是一个礼拜,两个礼拜,而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日子也说不定。
趁一次回司令部办事的间隙,于向阳特地回家将一份早已拟好的离婚报告摆在了丈夫面前。
康楚天草草地看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我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但我没想到你会首先提出来,而且是那么迫不及待。”
“少废话,签字吧。”于向阳冷冷地说。
于向阳的态度激怒了康楚天,他忍无可忍,蓦地立了起来,一把抓过她胸前的军装,怒不可遏地说:“可是你毁了我,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于向阳任他抓着,一字一顿地说:“可是,你也毁了人家,由于你的阴险,毒辣与卑鄙!”
“不知羞耻的婊子!”康楚天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扬手就给了于向阳一个耳光,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后,摔门扬长而去。
就在于向阳竭尽全力帮助戎建华度过灾难的那一刻,正是严打开始的那一天,也正是戎建华和张岚纵情欢娱的那一夜。
由于张岚荡妇般地缠着戎建华一次次地做爱,好像要把几年来流逝的时光在那一夜统统弥补过来,搞得戎建华几乎筋疲力尽。直到中午时分,他还蜷缩在张岚的怀里昏昏欲睡。
“笃笃笃!”一阵急剧的敲门声,惊醒了迷迷糊糊闭目养神的张岚,她侧耳细听,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叫。
“今天是礼拜天,谁在敲门?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门卫?”望着怀中酣睡的戎建华,张岚的心略有点惊慌,轻轻摇醒他套上衣服,自己匆匆找了件衣服边穿边来到外屋问:“谁?”
“张岚姐,是我。”
张岚这才听出是母亲的徒弟林娜,于是放心地打开门,让她走进屋来。
“林娜,发生什么事了?”见林娜慌慌张张的样子,张岚疑惑地问。
“张岚姐,事情不好了,昨夜师傅和徐医生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现在已解到县公安局去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犯了啥罪?”张岚大吃一惊。
林娜怯怯地说:“我也不知道,昨夜我回家了,不在师傅那儿。听人家说,昨夜抓走的,不是师傅和徐医生两人,还有许多人。县城的监狱里已关满了犯人,关不下的,已放假的学校教室也关了人。”
这时,戎建华从里屋走了出来,安慰变貌失色的张岚说:“别慌,等下我陪你去城里找我哥,询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二哥戎建国已是县公安局局长,在他的帮助下,戎建华陪着张岚见到了母亲。
刘春艳已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风采,变得蓬头垢脸起来。她泪眼婆娑地望着女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从戎建国那儿,戎建华和张岚才了解到由于社会治安急剧恶化,全国都在进行严打,因此昨夜的行动并不针对张岚的母亲刘春艳和徐益川。他们两人犯的是流氓罪,早已臭名昭著,罪行非常严重,是作为典型来抓的。尤其是刘春艳更是严重,如果另外一条组织徒弟卖淫的罪行成立,她也许将被判处死刑。最后一点是戎建国私下透露给弟弟的,张岚并不知道。
这一惊变已使戎建华和张岚失魂落魄晕头转向了,没想到当天下午,戎建华意外地收到了一份拍自部队的加急电报,命令他结束探亲,火速赶回部队。
他是请假来的,离归队的时间还有十几天,部队怎么一下子就要让他回去?难道部队出了什么事?会有啥事呢?如今全国虽在开展严打,但对部队来说关系并不大。除非一级战备,其他小事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用不着把远在千里之外的他召回部队。但军令如山是不能延误的,尽管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与不舍,戎建华决定还是无条件地服从。
戎建华回部队的那一天,张岚特地请假送他到甬城,哭得泪人儿似的,声声叮咛,她的那份真挚的离情别绪孤苦无依的样子,竟使戎建华想到了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