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师傅生病了,需要过海去看病,原准备由师姐陪着去,但师姐考虑到善淑自上岛后,从没离开过小岛,去过定海,有心让她去,这可使善淑换换新的环境,散散心高兴起来。自从去年生病后,善淑的心情一直十分忧郁,身体也一直虚弱不堪,不见好转,师姐很是心疼。
黎敏曾在上次信中说放寒假时来小岛,可是,一直等到除夕过了,元宵节过了,也不见黎敏的踪影。为此,善淑望眼欲穿,始终惦念在心。嘴上虽没表露出来,但师姐知道,善淑睡里梦里也在想着这件事,好不容易快乐开朗起来的心情,这几天似乎又变得闷闷不乐。
“师姐,你不去,师傅会同意吗?”
坦率地说,师姐的这一建议正合善淑的心意,从普陀山到小岛,一直闷在四面环海的孤岛上,整天面对的就是大海,就是庵堂经书,就是这么几个人,善淑确实有点寂寞。
“你放心好了,我已跟师傅说过,她已同意了。师傅病好后,还要去普陀山,已快到农历二月十九了,那里很热闹,你可去玩玩,同时也可去看看有没有黎敏的来信。”
师姐的话勾起了善淑的心事,去年黎敏离岛去军校后,她的病拖了一个多月才见好。黎敏曾给她和师姐来过信,她也回过信,但寥寥无几。因为小岛由于交通不便,通信极其困难,必须通过小岛有人到普陀山寺院去取寄。黎敏原来就知道这一情况,因此很少写信给善淑,也没要求善淑多回信。
“师姐,黎敏说得好好的,放寒假时一定来小岛看我们,可到头来音讯杳无,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善淑不无担心地说。
师姐沉吟了一下,说:“应该不会,黎敏没来,也许军校临时有事。黎敏毕竟是军人,有纪律约束,哪能说来就来。因此这次师傅生病,你能陪着去,那是最好不过了。等师傅病好去普陀山,你赶快到前寺去看看,也许黎敏的信早已放在那儿,我们没有去取罢了。”
“但愿如此。”善淑忽闪着那双妩媚的眼睛,双手合十,心里充满了希冀。
虽然有着身份的约束,她和黎敏此生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但善淑还是控制不住地几乎废寝忘食地思念他,每时每刻地为他祈祷祝福,企盼佛祖能保佑他在外一切平安如意。屈指算来,彼此已分离了大半年,不知黎敏生活学习是否顺利,不知黎敏是否像她一样思念她,惦记她,善淑的心里充满了牵挂。
到了定海住院后,经过医生的全面检查,才知道法定师傅并没什么重病。
只是年岁不饶人,再加小岛环境恶劣,生活清苦,每天吃的都是素菜淡饭,作息又这样繁乱,没有保障,早晨起得早,晚上又睡得迟,因此免不了出现种种看似可怕的症状。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营养一跟上,那些小病小痛就立即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了,法定师傅往日蜡黄的脸色很快就变得红润起来,精神也已好了不少。善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一直担忧着的心这才宽慰了许多。
“善淑,今天已是什么日子了?”
“农历十五。”
“已快到十九了,我该出院了。”病一挨好转,法定师傅就开始念念不忘去普陀山。
善淑体贴地说:“再住几天吧,师傅,等身体好点再去也不迟。”
住院后,善淑一直陪伴在法定师傅的身边,吃住在病房,就像亲闺女一般细心周到地照顾她,法定师傅望着孝顺的善淑,不禁慈爱地说:“善淑,你从没去过街上,趁这会儿有空,不妨去街上走走,买些你喜欢的东西。”
“不了,师傅,等你病好了,出院后,我和你一起去。”
法定师傅望着懂事的善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热热的竟微有点湿。
“善淑,黎敏考上军校后,有没有跟你联系?”
善淑惊讶地望着师傅,见她并没恶意,也就点了点头,实话实说:“他曾给我写过信。”
“那次他来看你,师傅老眼昏花,冤枉了他,师傅很是内疚,深感对不起他。”
“师傅,事情已过去那么久了,不要再提它了,相信黎敏也不会放在心上。”
“过年前,师姐说黎敏要来小岛,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他来?”
为了让黎敏来小岛时,法定师傅有个思想准备,不再因误会而发生不愉快,师姐曾试探地告诉过师傅,已取得师傅的谅解与同意。
“不知道,以后我没再收到过他的来信。”
“这次去普陀山,你去看看,也许信已来了,趁这机会,你也给他去封信。告诉他,欢迎他去清月庵,就说我说的。”
“谢谢师傅,黎敏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
“唉,有时候想起来,师傅不该干涉你们来往。你还年轻,真不该呆在小岛,苦度光阴。善淑,下次黎敏来小岛,如果他真的对你有意,师傅就成全你们,你跟他一道回去吧,这也许是你最好的归宿。”
“不,师傅,你别那么想,当时我跟黎敏来往,只是为了辅导他报考军校,现在跟他联系,我只是惦念他,你知道,我已没有什么亲人,我只是把他当成兄弟一样看待,不敢有其他奢望。师傅,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脱离佛界,重返红尘,更是不会离开你和师姐的。”
“别紧张,善淑,师傅说的是真心话。师傅年纪大了,经历的事多了,想想人生一世,说穿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法定师傅深沉的眼里,隐约流露出对逝去的往昔岁月的一丝醒悟与眷恋,许久,她才决断地说:“善淑,师傅已想好了,明天出院去普陀山,现在师傅和你一起去街上逛逛,给你买上几件衣服。黎敏就要来了,你不能像现在这样,整天穿着袈裟去见他,你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另外,你头发也不要再剃掉,应该把它留起来,还有三个多月,等黎敏来时,就会很长了。”
师傅看人真是入木三分,这几天要不是照顾师傅,她早到街上去买衣服了,黎敏就要来了,她不想穿着袈裟去见他。善淑知道,黎敏见惯了往日她的穿戴,突然见她一身袈裟,也许会伤心难过。这几个月她之所以一直没再剃发,就是想把头发留得长些,等黎敏来时,不用再戴帽子。由于已落发,有袈裟可穿,她已许久没添置过时新的衣服,如果不去买新的,善淑真不知该穿什么衣服去见黎敏。
“善淑,别愣着了,快走啊。”法定师傅做事雷厉风行,下床换上袈裟,就拉了拉一时没回过神来的善淑。
定海主要商业街道路并不宽阔,但极其繁华,街上人来人往,生意十分兴隆。善淑随着师傅,新奇地游览着街两边的风景。当看到一条白色连衣裙时,善淑留恋地停了下来。
“喜欢吗?喜欢就买。”法定师傅察觉了善淑的心思,也没让善淑试穿,就慷慨地掏钱买了下来。
旁边柜台上挂有乳罩出售,想到自己出家后一直没戴胸罩,只是穿着小背心,往日玲珑高耸的乳房已变得松垮平坦。于是,善淑红着脸买了一对胸罩。她想,等黎敏来小岛时,她就穿这条连衣裙,再配上这对胸罩,身材一定会为此而苗条挺拔许多。
这天,善淑和法定师傅在街上逛了很久,晚饭也没回医院吃,只要善淑喜欢的,法定师傅二话没说,都掏钱替善淑买下。面对一反常态的师傅,善淑受宠若惊,再也不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流露出半点兴趣,怕被师傅发现再买下。
第二天一办完出院手续,法定师傅就携善淑去了沈家门码头。由于已临近二月十九传说中的观世音菩萨的生日,去普陀山的善男信女以及游客很多,师徒两人紧赶慢追,好不容易随着拥挤的人流踏上普陀山,来到普济寺。
“善淑,别忙了,你快去看信吧,这几天乱纷纷的人那么多,当心把信丢掉。”普济寺也叫前寺,刚安顿好客房,法定师傅便催促善淑去看信。
“那我就去了。”
“去吧,如果有信,早点回来告诉师傅。”法定师傅慈祥地挥了挥手,那份渴盼见到黎敏来信的心情,比善淑还要迫切。
走在路上,善淑想,经过这次生病,往日苛刻严厉冷若冰霜的师傅变了,变得通情达理和蔼可亲了。黎敏知道这些后一定会很高兴。如果师傅仍像过去一样,黎敏就是来小岛也不会有好的心情,因为当中隔着师傅,两人就是相见也是提心吊胆的。尤其想到在医院师傅推心置腹说的那一番话,善淑的心头更是喜滋滋的。如果黎敏真的提出让她跟他一道回去,她该怎么办?是答应,还是拒绝?
想着的当儿,善淑来到了收信的地方。当她满怀希望瞅去时,在玻璃窗上果真赫然夹着一封黎敏的来信。她忙奔过去,激动地取下信来,紧紧地贴在心窝上,默默地陶醉地感受着那份亲切,那份温情。然后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拆信看了起来。
黎敏寒假没能来小岛,果真是军校有事,但他告诉善淑,寒假不能去,放暑假时一定去小岛。黎敏在信中说,他很是想念善淑,想念师姐,除了上课训练,平时他就想她,每时每刻地想她。小岛通信不便,他只好将满腔的思念写在日记里,下次去小岛,他一定将日记带去给她,让她知道他是多么惦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