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鹰挑着担子来到水厂斜对面一家小茶馆旁,他和王小丁约定在这里碰头。徐飞鹰刚把小锅里的糖熬好了,就有两个小姑娘来买“糖关刀”。徐飞鹰拿着盛有糖液的小勺在石板上左右上下来回移动,不一会儿,就勾画出一只蝴蝶和一只蜻蜓。徐飞鹰用竹签分别把蝴蝶和蜻蜓沾上,用平铲铲起递给两个小姑娘,小姑娘给了钱,拿着“糖关刀”高高兴兴地走了。
两个老百姓提着鸟笼走进茶馆,议论着解放碑发生的爆炸事件。一个说“这些狗特务像影子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公安部抓了好久连根毛都没抓到。你莫说,他硬是不得怕耶,龟儿子还有点本事。
徐飞鹰听见这些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另一个说,有啥子本事哟,国民党几百万军队都垮杆了,“蒋该死”也跑台湾去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几个臭鱼烂虾翻不起大浪,公安部早晚要抓到他们。这个人又神秘地说,共产党有个小本本,哪个犯了法,哪个又杀了人“一笔一笔地记得清清楚楚,抓到了特务和刽子手就要对号人座,该杀该剐该枪毙,那是要兑现的哟。哎,听说罪大恶极的还要下油锅!
这个人的话,让徐飞鹰恨得咬牙切齿,脸上的笑容也蓦地消失了。徐飞鹰看见王小丁匆匆走来,便挑起担子来到一小巷拐弯处。王小丁假意说要买“糖关刀”,徐飞鹰放下担子又拿起小勺在石板上勾画着。王小丁看看四处没人,就蹲在徐飞鹰身边低声地告诉他,296兵工厂他昨天去了,通过他的朋友了解到,厂里有一个排的解放军,保安有20人。
“水厂有熟人吗?”
“姐夫放心,我一会儿就搞定,你在这儿等我。”
徐飞鹰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低声说:“快走,你出来俺要是不在,晚上俺去你家。”
“好。”王小丁拿着糖关刀匆匆离去。
周畅和赵玲一路有说有笑,嘻嘻哈哈地走过来。周畅看见有卖“糖关刀”的就说要买。周畅属猪,赵玲属马,徐飞鹰也不吭声,他低着头按周畅说的在石板上勾画了一只猪和一匹马。
周畅和赵玲争着要付钱,二人像孩子似的以划“石头“剪子“布”定输赢“赢家付钱。几个回合下来周畅赢了。
“多少钱?”周畅掏出钱包。
徐飞鹰还是不说话,伸出右手的食指比划。
,100块钱?”
见徐飞鹰点点头,周畅付钱后,二人拿着“糖关刀”高高兴兴地离去。“周畅,你真爱上那个公安了?”
“是啊,我早告诉过你。”
“我不赞成!”
“为什么?”
“从部队转下来的,文化低,工资也不高,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家庭条件又好,应该找个高级知识分子。再说干公安很危险!”
“那不是危险,那是刺激!我还想当公安呢,我就喜欢他,就找公安!”周畅倔犟地嘟起嘴,十分得意“自信地说。
“你真要找公安,那我要考虑考虑,还做不做你的伴娘。”
“别别……”周畅急了,“好妹妹,咱们说好的。”
“说好的也可以变呐!”
“那,还是老规矩,我赢了你当伴娘。”
“成,你要是输了,可别赖我!”
“石头“剪子“布……”二人又划了起来,可这次周畅输了。
赵玲说,两个选择,要么给找个知识分子的姐夫,要么另请伴娘!周畅耍赖,说这次不算,重来一次。赵玲假装不同意,周畅苦苦哀求,赵玲才同意只给她一次机会。
“石头“剪子“布……”
正划着,蓦地,周畅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去,她看着自己的手指,想起了第一次菜市场卖茄子的人和卖“糖关刀”的人,两个人在周畅的脑海里不断闪现“最后合成了一个人。
“周畅,想什么呢?”
“刚才卖‘糖关刀’的,好像是那个卖菜的……”
“猫头鹰?”
周畅点点头:“当时我问价钱,卖茄子的人不说话,只是伸手指比戈U。这个卖‘糖关刀’的也不说话,同样用手指比划,动作神态很相似。”
“也许是巧合吧?”
“不……”周畅摇摇头,“布告上写得清清楚楚,徐飞鹰是河南人,河南话和四川话肯定不一样。卖菜的和卖‘糖关刀’的要真是徐飞鹰,他就是故意不说话,因为一旦露出河南口音,他就暴露了!”
“神经过敏!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别疑神疑鬼的,快走吧,还要上班呢。
“不,朱科长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要去看个究竟。”
不等赵玲回答,周畅转身跑去,赵玲只好跟上去。
周畅和赵玲回到徐飞鹰卖“糖关刀”的地方,躲在一旁窥视。这时,王小丁从水厂出来,他看看左右无人,快步来到徐飞鹰身边,二人低声地交谈起来……
“赵玲你看,”周畅惊讶地说,“他在和人说话!”
“他真会说话?”
须臾,王小丁拿着一个“糖关刀”匆匆离去。随即,徐飞鹰左右看看,挑起担子也准备离去。
“赵玲,”周畅激动地抓住赵玲的手,“卖‘糖刀关’和卖菜的是一个人!”“那赶快去公安部报案!”
“来不及了,上次就是报案耽误了时间……”周畅思索着,丰满的胸脯剧烈地起伏。
“那,那怎么办呢?我们根本抓不住他!”
“水厂里有民兵,说不定还有解放军,你赶快到水厂去报案,叫他们通知公安部,我去缠住猫头鹰。”
“你一个人去怎么行!”赵玲担心地说。
“你别管了,快去呀!”说完,周畅向徐飞鹰跑过去,赵玲向水厂跑去。徐飞鹰挑起担子不慌不忙地走着,边走边左右观察着。
“卖‘糖关刀’的,你站住!”周畅跑上前拦住徐飞鹰。
徐飞鹰蓦地停住,周畅狠狠地盯住他看,徐飞鹰有点不知所措。
“我刚才买了两个‘糖关刀”给了你500块,你应该补400块,我钱包里只有300块,你少补100块,快把钱补上!”
徐飞鹰还是不说话,嘴里咿咿呀呀地连连摇手,边比画边想离去。
“你这人怎么耍赖?”周畅一把抓住担子的绳子大声喊叫起来,“哎,大家评评理,少补我100块钱,该不该补上……”
周畅高声的叫嚷,引来不少群众围观,茶馆里放鸟的“喝茶的人都纷纷走出来围观。还没走远的王小丁听见喊声止步回头,看见徐飞鹰被拦住吓了一大跳,他立即向回跑。
徐飞鹰见势不妙,想扔掉担子溜走。周畅又一把抓住他。
“想走?没那么容易,把钱补给我。”
“你放手,俺没少补你钱!”徐飞鹰急了,随口说出一句河南话。
周畅顿时明白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血债累累的“猫头鹰”,顿时热血沸腾,嗓音高了一个八度。
“同志们,”周畅大声疾呼,“这个卖‘糖关刀’的人,是渣滓洞杀害革命烈士的刽子手‘猫头鹰’!”
“你,你胡说八道!”
“姑娘……”王小丁急忙打圆场,“你认错人了吧?他要是‘猫头鹰”早飞台湾去了!”
“是啊,他要真是‘猫头鹰”可没那么傻,敢到市区来!”拿着鸟笼的人说。
“她认错人了,快让别人走吧,别耽误人家做生意……”王小丁上前扳周畅的手。
“同志们,上次他化装成卖菜的就被我认出来了,那次没抓住他,他真是‘猫头鹰’徐飞鹰。”
“别信她的,她是个疯子,你要再不放手,俺就对你不客气了!”徐飞鹰有点着急了,他攥紧了拳头。
“同志们,”周畅死死抓住徐飞鹰不放,“布告上说”猫头鹰’是河南人,他刚才说的就是河南话……”
这时,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徐飞鹰见势不妙,突然给了周畅一拳,周畅叫了一声,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徐飞鹰转身又打倒两个群众,接着掏出手枪对准围观的群众,群众顿时惊慌失措地躲闪让路,徐飞鹰慌忙夺路而逃。
“抓特务!抓刽子手!别让他跑了!”周畅慢慢站起来。
尽管周畅大声呼喊,但是群众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这时,赵玲带着几个解放军赶来。周畅说徐飞鹰跑了,问清楚逃跑的方向后,几个解放军拔腿就追。
“这人真是‘猫头鹰’!”
这时,疑惑的群众才清醒过来。拿鸟笼的人说,既然有解放军,我们怕什么,大家帮解放军抓“猫头鹰”!就像是战场上的指挥官下达了冲锋的命令“围观的群众都向解放军追赶的方向跑去,他们一边追一边高喊抓刽子手“猫头鹰”,路途中不断有群众加人,有的拿着扁担“铁锹,有的拿着菜刀和木棒“声势浩大地跟在解放军后面,形成一股洪水般的人流。
机动队的公安民警和解放军接到公安部的通知,也立即在市区主要路口拉起警戒线,并设置了障碍,民警和解放军荷枪实弹处于警备状态。
这就是朱山设计的“十面埋伏”!
朱山得到水厂值班解放军的电话,通报机动组后,立即带着侦查科的民警,开着警车风驰电掣地赶向事发地点。
徐飞鹰见主要路口都有公安民警和解放军把持,后面是浩浩荡荡追赶的人流,已经无路可逃。他看见有两个小孩在一幢楼房门口前玩玻璃球,情急之下,徐飞鹰劫持了一个小孩逃进楼房里。
赶到现场的民警和解放军把楼房包围起来。这时,两辆警车开来停下。朱山“黄菊芳“张剑文等民警下车。
“科长,”黄菊芳喜悦地说,“你这一招‘十面埋伏’奏效了,不然,又让徐飞鹰跑了。”
“就是没有十面埋伏,早晚也要抓住他!”
朱山立即进人工作状态。他叫张剑文带几个人到楼后面去,防止徐飞鹰跳窗逃跑,叫钟海赶快疏散楼房里的居民。
王小丁也混在人群中,当看见张剑文带着民警向楼房后面跑去,也悄悄跟了上去。
这时,一个妇女从屋里跑出来,她惊慌失措地告诉黄菊芳,徐飞鹰劫持了她的孩子,黄菊芳顿时愣住了。
“科长,怎么办?徐飞鹰劫持有小孩当人质!”黄菊芳问。
“人质是徐飞鹰的救命稻草,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伤害孩子。”朱山观察着这幢楼房。
这幢屋子有三层楼,楼顶是平的,与左右两边的楼房平齐,两边楼房的房顶也是平的。朱山皱起眉头,他思索应该采取什么办法才能既保护人质安全,又能活捉徐飞鹰……
徐飞鹰左臂夹着小孩来到二楼,他想如果楼后面没有公安民警或解放军“就跳窗逃跑。可是二楼屋里的窗户都安装得有铁条,徐飞鹰只好来到三楼。三楼的窗户虽然没安装铁条,但要从三楼跳下去,就是不摔断双腿,脚腕也会脱臼。
“下面的共军听着……”徐飞鹰出现在三楼窗口,“你们马上撤退,给俺准备一辆小车,不然,我就杀了这小孩,要是10分钟内不满足俺的要求,你们就等着给收尸吧!”
小男孩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同志……”小男孩的母亲哭泣着说,“孩子他爸被国民党打死了,他是我的命根子,你们一定想法救救他……”
“别着急,我们正想办法。”朱山想想,而后向徐飞鹰喊话,“徐飞鹰,孩子是无辜的,只要你不伤害他,我们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咱军人说话算话,但是,你只有10分钟,超过时间我就不敢保证了。”
黄菊芳不明白朱山为什么会答应徐飞鹰。看着黄菊芳不解的目光,朱山低声告诉她,这是缓兵之计。如果民警从正面硬冲,不仅会有伤亡,人质也会受伤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楼顶吊进屋里,趁其不备,突然袭击才能解救人质,抓获徐飞鹰。朱山要求去执行这个任务。黄菊芳认为可行就同意了。
这时,张剑文回到朱山的身边向他汇报,一楼到二楼的窗户都安装有铁条,只有三楼没装,徐飞鹰要是敢从三楼跳下来,不摔死也要残废。朱山叫黄菊芳与徐飞鹰展开“蘑菇战”,尽量拖延时间。而后,他带着钟海“小罗等几个民警向旁边一幢楼房跑去。
“徐飞鹰,只要你放下武器,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黄菊芳说道。
“商量个屁!老子杀人太多,知道共产党不会放过俺,你们照俺说的办“不然,俺就杀小孩,然后再自杀。”
“那这样,你先放了孩子,车就停在这儿。”
“俺傻呀?俺要放了孩子,你们就乱枪打死俺……”
“你说不伤害孩子,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军中无戏言,俺以军人的荣誉担保!”
“你的担保不可信,你还是先放了孩子。”
“不行,俺要带着孩子上车,到了安全的地方,俺才放人……”
就在黄菊芳和徐飞鹰展开‘蘑菇战”的时候,朱山一行拿着绳子从左边一幢楼爬到徐飞鹰劫持人质的楼房。朱山把绳子一头牢牢捆在自己的腰间,另一头拴在伸出平顶楼面的烟囱上,小罗和两个民警紧紧抓住绳子中间,朱山叫几个民警把警服脱下来交给钟海,安排停当,朱山背对围观的群众站上屋檐边。
楼下围观的群众望着屋顶发出惊叹声。
徐飞鹰马上意识到屋顶上有情况,就伸出头向上看,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从屋顶掉下一些灰尘,他立即把头缩回去。突然,从窗沿上方飘落下来什么东西,徐飞鹰下意识地想到可能是人吊下来了,慌忙开了两枪,但定睛一看“飘落下来的是一件警服上衣。
“他娘的,敢骗俺!”徐飞鹰把枪顶在小孩的头上,“别耍花招,不然,俺要他的小命……”
“别伤害孩子!”孩子的母亲大声叫起来。
“你别怪俺,是他们不讲信誉……”
朱山向钟海示意,钟海又扔了一件警服,徐飞鹰对准衣服又是一枪,飘落下来的还是一件警服,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娘的!想消耗俺的子弹,做梦!”徐飞鹰气急败坏地说。
突然,后窗处发出“哐当”的声响,徐飞鹰猛地转身用枪对准后窗,他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显得有些惊慌。须臾,又是“哐当”一声响,神秘物体在窗沿撞了一下又掉了下去。徐飞鹰快步到后窗隐蔽着向下观看,只见王小丁拿着拴有四爪钩的绳子站在楼底,便立即明白王小丁的意图。
原来,王小丁看见围追堵截的公安民警和解放军把徐飞鹰逼进楼房,想从正面逃生已经没有可能,只有后窗一条路。王小丁在杂货店买了一圈绳子和一个四爪钩,他把四爪钩拴在绳子上,拿着绳子在空中快速地转圈,借助惯性把四爪钩猛地抛向三楼的窗户,如果四爪钩抓住后窗沿,徐飞鹰就能顺着绳子滑下来逃跑。由于楼层高,王小丁瘦小力量不够,两次都没有成功。
徐飞鹰回头的一瞬间,也弓丨起了黄菊芳的注意,她叫张剑文马上赶到楼后面去,提防徐飞鹰耍花招,要是再让他逃跑了,谁也无法向公安部交代。张剑文立即带着民警小王向楼后面跑去。
来到楼后面,张剑文见王小丁又拿着绳子在使劲地转圈,而后猛地向上一抛,“砰!”的一声,四爪钩抓住了窗沿,这下他成功了,王小丁打了声口哨。徐飞鹰向王小丁伸出大拇指,他放下小孩,用手枪拍拍小孩的脸说,叔叔今天高兴,不杀你。小孩睁着惊恐的眼睛,吓得双腿发抖。
在这一瞬间,张剑文突然冲到王小丁身后,一掌将他击昏……
在这一瞬间,徐飞鹰抓住绳子翻出窗户向楼下滑去,他没有发现张剑文击昏了王小丁……
也在这一瞬间,钟海扔出最后一件警服,朱山双脚向上一跳,身体腾空离开屋顶,借着身体下降的惯性把朱山荡进了屋里。他落地后顺势一滚,同时举枪大叫一声“不准动!”屋里没有徐飞鹰,只有战战兢兢的孩子。朱山看见了窗沿上的四爪钩,立即来到窗边向下看,徐飞鹰已快到一楼了。朱山叫小孩快下楼去,他也抓住绳子翻出窗户向楼下滑去。
徐飞鹰刚一落地,张剑文冲上前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这一脚是为烈士踢的……”
徐飞鹰刚要站起来,张剑文冲上前又是一脚,徐飞鹰一个趔趄又摔倒在“这一脚,是为你岳父和老乡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