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奈的决定
程乐儿没有回答，倒是屁股底下的叶老二嗯了一声。我被他吓了一跳，急忙低头去看，原来自己的大腿正压在他的脸上，他估计是被压得透不过气了。
我急忙站起来察看他的身体状况。只见他全身上下都裹着一层黏糊糊的液体，气味非常难闻，幸好只有脚踝上受了外伤，其他的位置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但是他两个脚脖子上都有淤血，可能是被黑虎子王咬的，一时间不能动弹，看样子只能让人背着走了。
这时程乐儿也冷静下来，她抽出匕首拨弄着那些酸臭的液体，发现这些东西已经开始凝结，皱巴巴的，挑都挑不开。我用手按了按，感觉还没有完全凝固，就用力扯下来一大块儿，闻了闻，太恶心了，差点被呛得流出眼泪来，连忙把它丢到水中。
叶老二抬起手将自己脸上的胶状物弄下来，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低声说：“这都是它胃里分泌出来的液酸，放心吧，不会有毒！”
我见他手上的动作还算麻利，没有什么大碍，心里很高兴。一边快速地把那些即将凝固的液酸扒下来，一边对他说：“老叶，你算是命大，被那阎王吃下去，都没能要了你的命！”
他勉强笑了笑说：“唉，多亏你们俩救了我。”
我回头看了一下程乐儿，笑着对他说：“别扯了，是那野人救了你！”
我没等他再问，就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讲给他，他听完之后也是连连皱眉，最后我叹着气说：“算起来，那个野人也救我两回了，最后还是我把他给害了！”
“别想了，也许你不扔掉手雷，死的就是我们三个！”叶老二说。
程乐儿看了我一眼说：“对！我现在也要感激你扔的那枚手雷！”
我脱掉手套，用力抹了一把脸，说：“现在我们必须回到上面，这里太危险了！”
程乐儿听见我的话，眉头一紧，厉声反驳道：“不行，我们不能前功尽弃，金樽就在下面，只要潜水下去，就能把里面的东西取上来，再说那只怪物已经死了，估计这里也不会再有别的危险，如果你害怕的话，就留在上面，我可以自己下去。”
我心想：这丫头真是顽固不化，到现在居然还想着去捞那个宝贝。
想了想我就说：“那个金樽那么大，你一个人怎么取上来，还是出去多找些人来，再说这个井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显然我的话就是白说，她已经开始从包里取潜水设备，我一看根本就不能阻止她，暗骂了一声，心想：看来这回真要冒险了，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让她一个女人自己下水，而且她还带着腿伤。只能求佛祖保佑这趟下去一切顺利了。
为了身上的物品便于携带，赵露元的背包里只有两小罐氧气瓶，每罐的氧气含量不到5升，所以支撑的时间会很短，由于重量的原因，下沉的速度也会很慢。如果下去以后没能尽快找到金樽的话，我们就只能无功而返了，再说这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属于直潜，也就是直上直下的动作，倒是很利于快速返回水面。
2.暗流
我拿起一只氧气瓶，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对她说：“我们两个这么瘦，要潜下去可不容易！”
程乐儿见我已经答应和她一起下水，就把潜水镜递给我，说：“刚才一路下来，并没有发现那个野人的影子，我猜下面应该还有其他通道可以藏身，所以我们不用担心氧气消耗的问题。如果金樽不在正下方，我们可以顺势游到两边的地下河道，在那里就可以浮到水面上前行，不需要用氧气的。”
我心想：这女人是不是来过这里，怎么对水下的情况这么了解？
她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就说：“这些地下河道的走向，一古先生已经事先考察过了，而且刚才在塔基上，他也再次证实了这一点。”
说起那个老外，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刚想问程乐儿，我就看见了令我十分尴尬的一幕。只见离我只有一米远的程乐儿，已经脱掉了上衣，正迅速地脱去下身湿漉漉的裤子，这时她全身除了内衣之外，其他的衣服都被她丢到一边，她俯身从包里取出装着毛巾的防水袋，冲我说：“你的潜水服已经破了，要不要再换一件？”
我见她把身体转过来，心中不由一震，连忙转过身看着叶老二，他的表情也很诧异，脸也扭到一边儿，我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我的衣服不用换，没问题！”
我开始蹲下身去准备潜水的东西，程乐儿好像一点儿都没觉得害臊，她居然仔细地用毛巾擦拭着身体，等了足足10分钟，她才将潜水服套在身上，带好所有可能用到的装备，我们就告别了叶老二，潜入水中。
我举着探灯游到程乐儿的前面，光线照射的距离只有六七米远，如果有什么东西突然冲过来，我们在这个距离，几乎没办法躲。想到这些我心里就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下面浑浊的井水，心想：要是还有一只黑虎子待在下面，我估计它只要张开嘴，我们就会自己游进它的嘴里，根本不用它多费一丝的力气。
下潜了十几米之后，温度就发生了变化，似乎比刚下去的时候更加冰冷。我忽然感到一股水流从身上涌过去，身体不由自主地朝边上漂起来，程乐儿游到我身边，在我眼前一连做了几个手势，似乎是说我们已经潜到水下河道的暗流了，让我不要管这些，继续下潜。
我朝她做了个“OK”的动作，翻身又朝深处潜去，果然没游多远，暗流就减缓下来。虽然暗流渐渐没有了，但身上冰冷的感觉开始接近极限，探照灯在我手里不停地抖动着。忽然下面出现了一些白色的东西，我停止下潜，用探照灯仔细看了看，那些白色的东西应该是水下的沉积物，看样子我们快要潜到水底了。
程乐儿向我摆摆手，示意我检查一下四周。我提起灯从一侧开始扫视，井水彻骨得冰凉，几乎让我的手脚抽筋，动作根本就跟不上自己计划的前进速度，但是我还是看到了那只黑虎子王的尸体，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家伙果真死了，有它这样的东西在这里称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怪物能在这片水域生存了。
但仔细观察之后，我就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那个庞大身躯的表面似乎覆盖了一层明晃晃的东西，但在这个位置上还看不太清楚，我猜应该是一些透明的浮游生物，正在吸吮它身上残留下来的养分。
我回身朝程乐儿招了招手，让她跟我过去看看，谁知刚靠近停留尸体不足三米的地方，全身忽然一紧，那似乎是一片极其阴寒的水域，我只是稍微靠近了一点，温差居然有这么大，十根手指冷得直颤，探照灯随即脱手，掉了下去。
3.复活
我想抓住探照灯，但整个身体像冻僵了一般，连游水的动作都变得机械化。我没有再去追探照灯，从那片冰凉的水域缓缓地退回来，刚好和游过来的程乐儿撞在一起，我用手比画着想告诉她前面发现的异常情况，但她似乎根本就不理会，只顾拉我的手，让我朝水下看。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正好是探照灯掉下去后光线照射的位置，在水底的白色泥沙中隐约出现了一个物体，颜色黑黑的，和照片上看到的“夜母金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好像更大一些，上面突起的人形浮雕还非常完好，然而最大的不同是金樽的上面多了一口雕花的鼎盖，雕琢物已经被水里的浮游物裹住了，分辨不出是什么形状，金樽的底部深陷在泥沙里，想取出来似乎并不容易。
看过之后，我先是一惊，心想：这里还真有这种器物，却不知为什么会沉在水里，而且还被这么沉重的鼎盖压着，里边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我想单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是不能把它带上岸的，估计就连打开看看都做不到，我正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退回去，程乐儿竟然一声不吭地朝那个位置游了过去，我见金樽和黑虎子的尸体离得很近，连忙去抓她的脚，但还是慢了一步，没有抓到她。我心里一慌，脑子里想到了大胜，当时要是自己抓住他的话，也不会有那样的悲剧发生。现在程乐儿要是一个猛子扎下去，不冻成冰疙瘩才怪。
一时间我焦急如焚，四肢用力地在原地晃了晃，想弄出点响动来阻止程乐儿，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程乐儿的行进，她游动的速度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更快了，我暗骂了一声，心想：她游泳的技术比我好啊！
随即我心中又是一亮，想到下水的时候身上带了荧光棒，就立刻抽出一根，用力一拧，打亮了它，蓝色的光线顿时就照向了四周。这时候再看程乐儿，就看见她身体收缩的动作了，她的位置已经和那金樽非常接近了，我眉头一紧，暗想：晚了，看来她已经游入那片水域的中心了。
一时间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刻朝她的方向游过去，还没游出去两米远，脚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我浑身一颤，急忙回头看，只见蓝色的光线照射下，竟然出现了一个人，他面目扭曲，嘴巴紧闭，上身穿着深绿色的背心，这人正用一只手牢牢地揪着我的脚踝，等我仔细辨认他的相貌之后，顿时大惊失色，嘴巴一张，灌进了一大口水，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揪住我脚踝的人，竟然会是死去的大胜！
我紧闭着嘴，眼睛却瞪得极大。只见大胜先把漂浮在一边的呼吸器，拿到自己嘴里猛吸了两口，伸手指了指程乐儿的位置，然后连连摇头，我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心想：难道大胜并没有死？可就算他没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大胜，和之前一模一样，就连扭头的动作都没有改变，难道他复活了？长生塔、芟夷之术，还有那个诡异的夜母金樽，我脑子里瞬间便闪出了一连串的名字，文教授和叶老二说过什么，难道就是“芟夷之术”的秘密吗？难道这座石塔真如壁画上演绎的那样，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吗？
大胜见我的表情魂不守舍，似乎还在怀疑他，就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拼命地想用这种方法来说明自己不是鬼魂，其实我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刚才是想告诉我：“那片水域很危险，不能潜下去。”
其实我已经知道那地方的情况了，现在只不过是想下去救人，想了想，我打断了他的动作，用手势说明自己的目的，但他却皱起眉头，摆了摆手，将呼吸器又重新塞回到我嘴里，拉着我的胳膊便要向上游。
我心想：我莫炎怎么能丢下一个女人自己跑了啊？再说除了温度低之外，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危险，用不着这么紧张。
一时我也顾不上和大胜解释，甩掉他的手，转身潜入井底深处。这时程乐儿手脚开始抽筋，正在一个区域里挣扎着，身体慢慢变僵硬了，动作看上去有点儿好笑，跟马戏团里玩的傀儡一样，全身的经络没有一点知觉地抽搐着。
我正想嘲笑她扭动身体的怪样儿，可是我自己进入那片水域后，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彻骨的冰冷几乎深入我的骨髓。潜水服里包裹的四肢，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衣服上那些破口的地方，全都毫不留情地吸收着阴寒的低温，这片区域里的每一个水分子，似乎都在拼命吸收着周围的热量。我心里明白了大胜所担心的问题，我忍着针扎一样的痛苦，缓缓地靠近了程乐儿，伸出右手去抓她的背囊，但手指却不听使唤，怎么也用不上力气，我心急如焚，暗想：再不退回到上面去，估计两个人都要被冻成水下木乃伊了，如果我现在立刻返身回去，大概还能撑得住，可程小姐就要活活冻死在这儿了！
我纠结着最后的决定，这时别在胸前的荧光棒突然闪了起来，好像要灭掉了，我暗骂道：他娘的！这东西也太不争气了，质量太差。但我就在这样闪动的光线下，看到程乐儿的四肢慢慢停止了抽搐，我心中一急，腿向后蹬了两下，用自己的头去顶她的身体，想用这样的方法，先把她顶出这地方再说，但刚顶了一下，我就发现她居然被我顶得朝着金樽的位置漂过去了。这个时候我发现，覆盖在黑虎子王尸体上的物质，并不是什么浮游生物，而是结了一层透明的薄冰！
我正在惊讶眼前看到的情景，这时候浮动在水中的程小姐，面部忽然转向我，她的眼睛紧闭，脸色惨白，嘴里还叼着呼吸器，但她已经不能从氧气瓶里吸取氧气了，嘴唇上也没有一点血色，我心想自己过一会儿一定也是这个样子，心里顿时升起一阵寒意，不禁害怕起来。
我用力划动了几下，但身体丝毫没有移动，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划水，只是感到脑子里的意识也慢慢失去控制，手脚似乎开始发热、发麻，全身也渐渐不再有刺痛的感觉。
终于我也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一种休眠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