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儿?”醒过来,我下意识地问。
“自己要来了,不知道这里是哪儿?”龟说。
原来冥界长这个样子。
这龟,也比我想象得还要大,我身高1米65,竟然能平躺在它背上。它驼着我,在白色的河里游着,河非常宽。我抬头,也只有一片白色,不知道上面是天空还是什么。我的左手边雾气腾腾,什么都看不清楚,而右边,能看见岸,许多人裸着身子走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个人都带着迷茫的表情。偶尔有一两人,露出惊恐的神色,要往回跑,一只黑色的大鸟就会飞过去把他们抓住。
“原来冥界不是黑漆漆的。”我自言自语。
“谁告诉你冥界就是阴森恐怖的?那是因为人们惧怕死亡而已。”龟说。
“大祭”,我说:“我可以叫你大祭吧?”
“我叫龟祭,你愿意怎么叫都可以。”
“大祭,你是给那家伙工作的?”
“切,怎么可能,我给他干活,还用得着你外公来找我吗?”
“哦,也对。”
结束了这尴尬的对话,我不停地往河的右岸张望,岸上的人似乎看不了我们,只是自顾自的走。不知道在河里漂了多久,大祭终于带着我来到了一座大坝下面。坝非常高,我几乎看不到顶。
“抓好。”大祭说,于是我抱紧了它的脖子。它带着我下潜,好奇怪,白色的河水下面居然无比清澈,而我居然丝毫没有窒息感。
大祭带我游进了一个房间。浮上水面,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室内游泳池,居然还有一部电梯。
大祭没有上岸,我照他的指示,走进电梯,按下了顶层的按钮。电梯一路上行,门打开后,我到了大坝的最顶上。这坝,与普通的水坝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不远处,站着那个不男不女的黑西装。看见我,他,又或者她,迎了过来:
“我这里来客人,也是头一回啊。”
黑西装似乎是知道我要来,但并不着急问我为什么来,反而领着我参观了起来。
原来死了的人,都会到大坝的一侧集合登记,不论男女老幼,只要通过了那道像安检门一样的所谓“死门”,都变成了一个样子,身高和我差不多,没有性征,没有生殖器,五官只剩下了眼睛,黑西装说,因为已经不需要那些了。穿过“死门”后,他们会在大坝第三层的通道,依次排队通过大坝,去到对岸。那里,还有一面“生门”等着。这些,都是正常死去的人。
黑西装带我走在大坝顶上,去“生门”那边,我们不能走楼下的通道。可我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枉死的人呢?黑西装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问:“不是老爷子叫你来的吧,你到底来干嘛?”
“我”,我多少有些尴尬,被人识破的羞愧感:“我想见一个人。”
“唔”,黑西装皱了皱眉头:“你见不了,死了的人,到了这里,看不见你,也不能说话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我有些急,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
“哎,你为什么要见这个人?”黑西装问。
“我很喜欢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想知道,她昨天死了,我想知道,是不是也是被我害死的。你肯定知道,要不然,你不会说我害死了那么多人的,对不对?”说得激动起来,我居然拉住了黑西装的手,那手,冰凉得让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会”,黑西装向我身后看去:“你终于回来了。”
我想黑西装是在说大祭,但回头,却看见一个光头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这男人,五官精致得让我开始怀疑我的性向。
“不然呢?”光头男人没好气地说。黑西装自讨没趣,又转向了我:
“你要找的人,是谁?”
“安梅。”
黑西装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一样的东西,左右按了几下,然后似乎很轻松地说:
“哦,车祸,不关你事。”
我感觉松了口气,但又很怀疑黑西装说的是不是真的。但黑西装没理我,自己往大坝的另一头走去了。
“生门”的功能,是清除尘世的记忆,黑西装说,通过了这道门,上辈子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了。大坝的这边,是个巨大的建筑,形状如茧,内部很多层,像个超大型的图书馆,每层都有无数张桌子,通过了“生门”的“人”,在一个个穿白斗篷的蒙面人的引导下,挨个入座。
“这是个图书馆吗?”我问。
“算是吧,这里有一切人类的知识。”
“那,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黑西装的表情,似乎是我在明知故问:“当然是写自己的来生了。你以为为什么人们总说有DejaVu这种事,因为本来,人生,就是他们自己通过学习后书写的。当然,我们这里时间很长,你可以事无巨细地写,如果不写或者犯懒,投胎的时候就只能随机分配了,我们这里可没有枪手。”
我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死了之后,还这么麻烦。往下面看,果然有的“人”在奋笔疾书,而有的“人”在趴着睡觉,生前是考验,死后是考场,真是出乎意料。
“那我们死后呢?”我问黑西装。
“神的身后事可不归我管,我也还没死,所以不知道我们死后会去哪儿呀。”黑西装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
参观完这里,黑西装和光头大祭陪着我往回走。我不知道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是不是礼貌,但我非常想知道。
“那个,我说,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黑西装怔怔地看我,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叫Si。”
“那……”我很想问他是男是女,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
“你想问他是男还是女吧?”大祭猜出了我的心思。
“切……”Si一脸不开心:“劳驾?”他对大祭说。于是大祭拿出了一把钥匙,解下了Si左手上的手表。不一会儿,他的身材稍微起了变化,肩膀宽了些,腿也粗了些,到底是个男人吧?接着他的五官也变了,眉毛不再那么纤细,眼神也深邃起来。
“看明白了?”Si再开口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成了一个正常男人的声线,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长得比大祭还好看。
我的心愿得到了结,也是时候回去了。Si没有接着送我,说还有事要忙。大祭告诉我,其实Si也不是针对我,只是想找他回来,正好我害死了Roy,才让Si有借口跑去我家说那些话。但只有戴上人间的手表,他才能去,戴上后,就会变成那副样子,只有大祭的钥匙,才能让他恢复原样。冥界这一趟,真是让我颠覆了许多固有印象。可我该怎么回去呢?我刚想转头问大祭,却感觉人浑身无力,脚下发麻,直接从大坝上摔了下去,又是嘭的一声,狠狠砸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