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将我进入桑城以来的记忆强行联成一幅画面,当然这里还包括了二叔和尤秦进入桑成以来的活动,我回忆着我们踏入这里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宫灯、麒麟、回廊、傀儡术,水缸、石佣、那团黑烟,等等,我的记忆是有缺失的,在我昏迷的那一段时间,二叔和尤秦的行踪不在我的记忆存贮当中,我抬头看了一眼小白和丹增,对啊,他们两个也不在我的记忆当中。
我悄悄的绕过正在商量办法的二叔他们,来到那六股水流的前面,那六股褐黄色的水正从天上往下流淌,细细小小的一股水流,比家里用的自来水粗不了多少,可不知为什么总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张牙舞爪的俯视众生。
我伸过手去,接住其中的一股水,捧在手心里仔仔细细的看着,这股水看似浑浊,可一旦捧在手心里,就变得无比的清凉。我低下头又去看那所谓的碧落,蓝幽幽碧汪汪的很是惹人怜爱,我鞠起一捧水在手里,清澈的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来游去,我将手举高,眼睛凑了上去,发现那些游来游去的不明生物,竟然是一个一个的人,那些人并不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而是类似于影子或者反射之类的东西。
我抬头往上看,雾气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有6道黄泉水孤零零的挂在那里,对了黄泉水,我踮着脚凑近了去看,果然那些浑浊的黄泉水里有问题,确切的来说,这并不是一股水,而是一部2投影机,我们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人记录下来,而后由黄泉水放映出来,最后汇入碧落之中。
我之所以能得出这个结论并不奇怪,因为我观察的这一股水正是我自己的记忆,我围着水潭绕了一圈,仔仔细细观察了其他五股水的情况,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这其中的两股水代表了丹增和小白的记忆,里面记录了他们来到桑城的一切行踪。
这样以来,这段隐藏的信息就被我完完整整的发觉了出来,那么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考虑一下,怎样去编程的问题。
等等,为什么是六股水,这里出去那个白衣女子之外,只有丹增、小白、二叔、尤秦和我这五个人,那这多出的一股水又是谁的记忆。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绝对不是那个白衣女子的记忆,这股记忆虽然模糊,但我能分辨出来,这是一个男子,他应该是使用某种方法将自己的脸遮挡住了,不过就身影看来也还是相当的猥琐。
真的不怪我多此一举,刚到这里,看到那白衣女子所谓的黄泉碧落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到了地府,那六股褐黄色的水,实在是不得不令人在心里浮想联翩。在中国不论是道教还是佛家的箴言里都有轮回这一说法,人根据前世今生的善恶定型,走向来世不同的命运结局,因此轮回也被人称作是六道轮回。轮回分六道,分别是人、天、阿修罗、地狱、恶鬼、畜生。而恰巧这里又有六股黄泉水,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自然而然的将这六股水与六道轮回对应起来。
“琳琳,琳琳,快过来”,二叔发现我在水潭边上呆的时间太久,怕我有什么闪失,忙着跑过来拉我,“你这孩子,别乱跑,这个地方太危险。”
“二叔”,我回过头笑容诡异的看着二叔,我那二叔接连后退几步,一脸惊恐的喊道,“琳琳,你怎么了!”
果然,我的猜测对了,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猜测的东西,纵使是世界品德最高的人,也免不了会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时候。而这只不过是我的一场幻境。
我顺手拔下水潭边那上的一株彼岸花,花开无叶,叶生无花,原来是这个意思。
丹增和小白同样一脸惊愕的看着我,反倒是尤秦面无表情的,对我视若无睹,这就对了,问题果然出在他这里。院子里的那团黑影曾将尤秦万全的包裹住,而后在二叔的营救下,尤秦得以解救,可谁知道我们眼前的尤秦是真是假,在伏羲六十四卦阵里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时候真就是假,假亦可以乱真。
我捧着那株草,上面有我洒下的黄泉碧落水,如果他真的是尤秦,那么证明我们活在现实的世界中,走出极九之城就需要尤秦和二叔带路,如果我眼前的这个尤秦是假的,那么黄泉碧落下去,记忆是一片荒芜。
我的脸部僵硬,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微笑,骇的二叔他们浑身一个激灵,尤秦依旧是面无表情,在这段缺失的信息里,他是惟一一个让我从始至终都不放心的人。我将手中的黄泉碧落水快速的抖落,水在他的身上快速的蒸发掉。
“你怀疑我?”尤秦一脸惊愕的看着我,仿佛是被遗弃的小猫小狗,有委屈有懊恼。
我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退缩,不过那一瞬之后我就释然了,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尤家一向将人心算计的精细,谁知道这是不是一场骗局。
“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相信过你”,我话音未落,就看见尤秦的身体以我眼见的速度枯萎蒸发,最后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我长叹了一口气,这次我堵对了。
对的,我堵对了,按理说应该觉得轻松一些,相反我的心里沉甸甸的,完全没有丝毫松懈的感觉。刚才的黄泉水里,我看到了所有人的记忆,包括我自己,每个人都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比如说二叔在徐亚光面前的那一瞬的失落,比如丹增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再比如小白对话时那一瞬间的停顿,这些都是我一度怀疑的地方,可最后我却选择了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的尤秦,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把握,这或许就是一种本能的反映,我从心底就是不信任他的。
“你一开始就怀疑他!”丹增的没有皱起。
“不,我怀疑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只是最后的时刻我选择了他,庆幸的是,我堵对了。”我面如表情,内心却如同巨浪翻滚,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别伤心”,小白没有没脑的一句话,我却很是感激。
“这极九之城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种阵法,目的应该就是困住我们,我之前就在怀疑我们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每次推算出来的结果虽然大致相同,却总有些细微的差异,现在雪女将变故清理掉了,我们也该醒了。”丹增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好,反倒是二叔缩在小白身后,猥琐的样子让我如愿的皱起了眉头。
不对,这说话的语气是二叔无疑,可这表现怎么那么像第六股水里面那个猥琐的身影。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二叔。”丹增和小白听到我这话以后脚步一顿,本能的转过头看着我和‘二叔’。
“琳琳,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你的二叔。”我那‘二叔’虎着一张脸,跺了跺脚,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
“语气模仿的是很像,可惜改不了骨子里面的那股猥琐劲儿,想当我二叔,你还差的远呢!”
‘二叔’听到我的话后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乱转,这表情我怎么这么熟悉啊!
“不对,你把小韬子藏在什么地方了?”丹增突然大喝了一声,震得我耳朵生疼。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是宇文念韬、琳琳的二叔。”‘二叔’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得继续冒充下去。
丹增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叽里咕噜的念了一段什么经文,我看见东面墙角处的那团白雾里骨碌出一个什么东西,我走近一看,我去,这哪里是什么东西,这是我的二叔宇文念韬。
假二叔一见撒腿就跑,被小白一把扯住。“哟,伪装的还不错,我都没有发现破绽。”小白将那人提溜耗子一样的提溜起来,一边笑一面同我说,“这家伙还不错,送我玩两天。”
我一阵恶寒,做了一个受不了你的表情后,再也不去理他,我的二叔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呢!
丹增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轻咳一声,说道,“小韬子没事,只不过是被人迷晕了,一会儿就能醒”
我一脸奇怪的看着丹增,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二叔的?”
“哦,用这个”,丹增举了举手中的小盒子,说道,“小韬子身上有我们昆仑的一件秘宝,只要我召唤他立刻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是这样的,我确实是在二叔的脖子上看到过一块血沁的古玉,形状很像是一个手掌。
“想必二叔应该已经醒了。”
“什么意思”,丹增有些蒙圈,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我顿了一下,对上了丹增那一双饱含深情的眸子,一时间心里软化成了水,“我们现在是在梦里,也可以说是在环境里,我们之所以出不去,是因为外面真实的世界里没有我们牵挂的人,我们的意识被自己困在了这个地方。现在我的二叔和尤家人都在外面,我们再不出去,似乎是很不礼貌。”
丹增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了几圈,突然间明白了我在说什么,假作真时真亦假,我们都以为自己是清醒的,而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我们的一场梦境,所谓的黄泉碧落、彼岸无花,不过是在劝我们早早回头。
“小白,你过来”,丹增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用老东西来称呼小白。
“干嘛!”小白先是一愣,而后乐呵呵的拖着我的假二叔跑了过来。丹增二话不说,笑眯眯的伸出手来,一记手刀将小白和他手里的假二叔砸晕。
“琳琳,该你了”
“那你怎么办”
“只要你和小韬子在外面,我就一定能出去。”丹增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依稀中我看到丹增那张略显模糊的笑脸。
“哎呦,妈呀,谁打我啊!”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小白倚着石佣使尽的揉着自己的脖子,二叔蹲在一边替尤秦处理头上的伤口。我低头看了看我的手,依旧肿成猪头。
这个院子里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口大缸,是那只描金花纹的大缸,人生如戏,与这一瞬间,我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我环视了一下四周,丹增躺在我的身边,似乎还没有任何清醒的痕迹,我伸出还算完好的左手,轻轻的退了一下他,果然丹增的眼皮动了动。
“丹增,快醒醒,该回家了!”我重复着这句话,在那片黑暗之中为丹增引路。
此时院中的阴霾已全数扫去,月光如水洒在中庭,将一切照的真白分明,月色下,丹增的脸颊白皙如素玉,长长的睫毛上下翕动,惹人一阵犯罪的冲动。
小白已经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两步跳到丹增身边,趴在他的耳朵边上,大声的喊道,“老混蛋,你别给我装,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在这里装死有意思嘛,不就是想让琳琳哄哄你,哼,老混蛋,不要脸。”
果然是老混蛋,害我一顿担心,这厮应该是早就醒了,这会儿被小白拆穿,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了,干脆自己醒了过来。
我扭过头去,赌气的不去看他,丹增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紧紧的牵住我的手,说了句让我羞愧到吐血的话,“小白,你真不懂情调,难怪这么多年还是老光棍。”
我狐疑的回过头,心想,难道你已经名草有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