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追着明日的脚步,转眼间的余光擦肩流逝,一回眸已去数百年。春暖而花开,繁枝后硕果,风雪露柔光,皆在大地变幻、轮回。如诗如画的人间日新月异,灾难后风情犹在,更添欢乐,不同旧时,却也是一片繁荣昌盛之景。
唯一遗憾的,是残留的种种痛,是刻在心头难以言喻的苦,亦是极渴望遗忘与放下的不安情绪。然而,痛或者不痛,苦或者不苦,于人间来说,早有定数。一切皆在变化,变与不变,随或者不随,因人而异,则放下与放不下,最是自己的因,自己的果。
高峰之巅,彩云之端,是墨仙的山水居。
沉香木质的勾栏坚硬而浮着幽香,节节相连,框出一隐现于彩云之间的画场。画场间坐地一墨池,墨水黑而发亮,亮如光镜,倒映着四周云层,宛如抽象的绝作,只有纹路却不成像,若成像,悉不知是何尤物。池前案上白纸层叠,书具俱全。纵观其画场,最是东边角落那一株榕树惹眼,她伸展粗壮的长枝,巨大无比,原是墨仙的卧榻。
幽静之景,墨水池面上忽闪现出一缕银光,只见墨仙在银光中飞身而出,如脱离所有凡尘俗物的一缕圣光。墨仙落地,默而不语,面色仍如霜雪,如翼的薄唇泛起一抹银白的微笑,似笑而非笑,“请众仙友入内。”话音刚落,笔仙、纸仙、砚仙顿然现身于彩云深处,随而脱去一身的彩色云雾,如羽轻落山水居。
笔仙刚落地,便露出暖阳般的欢笑,“墨仙,你成日作画,咱还以为你走火入魔了。你可知这些年,四仙阁快成三仙阁了。”
“且别这般讲他,墨仙为仙界之事劳心不已,人间尚好,但妖孽继魔王之后横行于天地间,要收拾干净,实是不易,我等法力不如,能力不及,该安分守己,更该与墨仙相伴,欣赏其书画,一齐放松身心。”砚仙虽蹙眉板脸,但句句为人着想的话,流露其真切情感。
“笔仙不过是关心墨仙的画。。。罢了,那人间的美景都让他画遍了,一同欣赏亦是极有趣之事。”笔仙嬉戏笑道。
纸仙听后,他嘴角上扬一个美丽的弧度,慢条斯理道,“纸仙觉得,你是想看看你朝思暮想的墨仙罢了。”
“我,我,我看他?说得也是!墨仙是三界数一数二的俊仙郎,非你等小角色能比。”
纸仙怒气扑面,而谄笑道,“小女子也!外表再美,仍是皮囊,总是虚的,而你皮囊亦不美,更是虚中之虚。”
“你更不如我,你是虚中之最虚,虚如尘埃,是如何也无脸面之谈,更无美之谈了。”
墨仙那毫无感情色彩的眸子看过来,他不温不火地说道,“你两仙友一场,又何必口是心非、相互冷嘲热讽?”话罢,他飞身至长案一旁。
砚仙粗哼一声,“他两就是天敌,成日闹,真不能聚在一块。这看着都是温和的仙家,这一闹腾,都不曾好生收敛。不知的,还以为是仇人,说的言语,砚仙听着都难受。”
“本仙,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笔仙玩弄着胸前垂落的青丝,不屑道。
“若不是她只有缺点,纸仙又怎会在形容之时道出的皆是她的缺点,况且纸仙,不说违心话。”
墨仙于长案前,仍是只手负于身后,而另一只手提起,掌心划过案上白纸,白纸即贴在他掌心,随他的手挥出,顿而直立地浮于半空。白纸页页相连,形成巨大而长的画卷。其三仙见了便静下来,望眼而去。
墨仙双手,五指各持四枝水晶杆毛笔,他脚一踮起即离地,毛笔如箭般随他出手而射在墨池之上。只见他将手中的毛笔散向了墨池,各毛笔轻沾墨水,宛如蜻蜓点水,一点即止,而后纷纷被他手掌吸附于掌心之下,随他飞身至画卷之前。
作画时身泛微微银光的墨仙,宛是那一抹在画卷之前忽闪忽现的银光,时而灿烂如花展开,时而淡似云烟缥缈,时而如飘絮片片飞舞。
银光泛泛,墨仙神情肃然,双眼凝视着一点一划的墨迹,心间似乎有那么一丝喜悦,嘴角隐隐含笑。
纸仙惊现其笑颜,他不禁拍手叫好,“墨仙法力又增了,画艺更是增长了许多。”
笔仙得意地哼了一声,似有取笑之意道,“你且羡慕着罢了。”
“羡慕,总不是为你而羡慕。”
“本仙不稀罕。”
“你等静一静。”砚仙严厉而轻声喝道。
纸仙低语,“唉,仙界甚少这般轻浮的仙姑,怎地就让本仙遇到了。”
笔仙听罢,手中瞬间幻化出她巨大的法器,一支刻有精致雕花的仙笔,她将仙笔向下一竖,恰好插中纸仙的脚,纸仙不由怒色满面,刚想动手作法回击,却被砚仙盯个正着,他便猛地放下手,挪身站远了去。
“哼。”笔仙得意一笑。
墨仙放慢了速度,此时无风胜有风。飘扬的衣襟,随之转身,随之翻身,若离若近,为一身灿白增添了几分生气。
画中山水景物越发清晰,且有轻烟缭绕,水似流动山似转移,近可观,远可赏,全景瞬间映入眼帘,倒映心间。观赏罢,可让在场者心若沧海,广而涛涛,又如无边平原,阔而宁静。只觉苍穹之下,万物生生不息,勾画这万水千山,是何等神奇之作,是何等神圣之品。
砚仙向墨仙走近,似有不满,墨仙见状,不解问道,“不知砚仙有何指教?”
“虽是绝作,但总少了些东西。唉,砚仙早该与你讲的。”
此时,笔仙与纸仙皆注视而来。
“不知少了何物?请砚仙指点。”墨仙看了看他的作品,又回头问砚仙。
“情。”
见三仙愣而不语,砚仙又道,“七情六欲,万物所不能断绝之,而此物又令万物生生不息,形形色色于天地间。墨仙长久独居,不常与三界情谊交好,又历经争斗厮杀,少了许多情。且,因你是道士修行百载成仙,不曾历经****,所以,画中少情,属实常情。否然,墨仙之画作定能称是真之绝作。”
笔仙听罢,忙问,“不知砚仙是何意?”
纸仙轻笑,“与你何干?”
笔仙白眼侧视纸仙,轻哼一声,“又与你何干。”
“仙人者,身系苍生,不可闲谈****,不知墨仙应当如何?”
“哈——哈——”砚仙仰天长笑,笑毕,他说道,“仙家各有不同,往日修仙者,丹药术数,使得内疾不生,外患不入。而后有修炼飞升天界的天仙,游于名山海岛的地仙,以及死后蜕变的尸解仙。近而是人仙,神仙。诸如此等,如此这般,得看各自造化。”
墨仙听罢,沉默许久,忽地心头一震,眉头轻蹙。其三仙以为他悟出了个所以然,还不及问,便听闻墨仙道,“妖王!”
其三仙表情各异,相互视之,各有神情。
“墨仙先告辞了,蛇妖横行凡间,祸害苍生,本仙定要将她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