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种说法,行走江湖最怕碰到这几类人,老人、小孩儿、女人还有和尚和道士。看上去越是弱势群体,越是与世无争,在纷繁复杂的漩涡里出现越是致命。
“非敌非友。”
还是探查不到对方的位置,孟青云感到一丝不妙,此人深不可测。又不能贸然行动,否则第一招较量,他很可能会输掉九成。只能按兵不动,静等对方发难,尔后防守反击。或许可以拼出三分优势,最后借势开遛。
“那前辈这是?”
“早些时候听说,北面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称什么‘关东大侠’。年纪人就是不知轻重,想我当年游侠八方,尚不曾如此狂妄。也是念你有打鬼子的义举,那时才断了北上的念想。但如今你到了平城地界,就不能不跟你这小辈掰扯掰扯。”
这是什么道理?孟青云郁闷。侠名是别人给的,又不是自己非要这么叫,父母又不是没给他取名字。再说他当之无愧,在打鬼子这件事上,任谁都没有他们兄弟理直气壮。倭寇入我家门时,他这个行侠八方的好汉在哪里,更何况鬼子已经占了平城,上了他家的炕。
义士之所以称之为义士,是因为他们重名轻利,所以江湖人多重名声。虽然许多普通人也会看重脸面,但远远达不到他们重视的程度,这就是所谓的价值观。
提到价值观,就不能不说文字对它们的影响。由此就要说到一部小说《三侠五义》,自从这部小说风靡一时后,时常在江湖人挂在嘴边的“侠”,被抬到了风口浪尖。后来胆敢称侠者,无不是像北侠展昭一般的大忠大义之人。但忠义难两全,再加上这不明是非的乱世,即使是大宗师,也鲜少有人称侠。
“那就来吧。”孟青云平淡得说。虽然对方是个长者,但面对这种国敌当前,还大言不惭逞凶斗狠的人,他还是生出了些许愤懑。
“小子,看招!”
也没废话,话音刚落,黑暗中就窜出个人影。正前方,离孟青云不是很远,很出乎他的意料。面朝上,斜着身,与地面成角,不住得出腿,猛攻孟青云下盘。地趟拳!他也是头一次见,却正中下怀,因为他地盘高。摸爬滚打,虽然看上去不大好看,但很实用。最有名的地趟拳就是醉拳,而老头儿现在用得就是武二郎的必杀技,“鸳鸯车环腿”。
孟青云特别想请老头儿喝瓶“脉动”,好让他脉动回来。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不停得在地上打滚,也真是不容易。防不胜防,孟青云被拌了出去,努力寻找重心时,老头儿起身就是一式贴身靠打。有心跟他滚在一起玩玩,可他身高腿上不占优势。
于是想顺着老头儿的打力弹出去,却不想一只手缠住了他的胳膊,太极缠手!是那样的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生硬。紧接着就是一记炮锤,孟青云倒是想还手,可他没有借力点。
生生被砸出几米远,翻身而起,却见那老头儿还是老套路,是吃定了他这个大个儿。孟青云久战东北,学得是一套强横的八极拳。有语云“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隆。”,足见八极拳在强横界的地位。既然无法在打法上取胜,那就霸王硬上弓。
硬碰硬,老胳膊老腿有些招架不住。老了就是老了,虽然打法越来越纯熟,但已经过了逞凶斗狠的年纪。终于孟青云腾出了手,顺势就拔出了他的盒子炮,心里也会有坏了规矩的想法,但一闪而过。也没真想结果了他的老命,只是总被缠着下半身真得很难受。
老头儿窜了出去,身法极快,却不忘扔出三发飞镖。上中下三路直向孟青云而去,慌忙闪身,二人皆躲藏到了树后。有些喘长气,额头也流出了细汗,这是体力闪起了红灯。
“焦爷稍歇,让小辈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这时一个青年人从远处跑来,手里拿着杆长枪,却比三八式要短。正是炮楼一战后,前来支援鬼子的伪军营长王子义。没有穿伪军的那一身狗皮,今晚他是代表王家而来。
孟青云一躲,一颗子弹紧接着就从他原本藏身的树边飞了过去。不敢耽搁,使用幽灵疾步技能,开启狂颠模式。这就好比在野区被打成了残血,又来一个抓野的。倒不止于直接挂在这里,但就算受了伤,满血复活也是需要时间。而他等不起,也不想再等,急切得想为他的兄弟们血恨,还有他的师父。
“你们想怎样?”孟青云向身后喊。
原本以为他们会见好就收,不想一直死追着自己不放。鼻子会像狗一般灵敏,明明已经甩开却又会跟上。王子义的长枪也是又准又快,逼得他不得不躲。总之就是一直以速度健长的孟青云,现在三下两下脱不了身。不由开始怀疑他们的动机,江湖人士虽然好名,也不可能在民族大义年前如此不知轻重。
“胖揍你一顿,再让你滚出平城。”王子义喊道。
“小子,原本你在平城打鬼子,那是无可厚非。虽然有些鲁莽,但做为前辈也不好多说什么。可你不能殃及王家,更不应该牵累到我们家小姐。”老头儿也说话了,四平八稳幽幽道来。虽然隔着有些距离,却清如耳边。
小姐?王家?之前以为王缘家只是普通地主,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事情赶得太紧,自己也是唐突,确不应该让无关之人,卷入他的事情之中。虽然鬼子已经占了大半个国家,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活法。
“……如此,明天她就会回去。”孟青云有些失望,对一群人的失望。
“到了平城地界,就得按王家的规矩办。”王子义模棱两可的说,以为孟青云在求饶。
口气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占平城的不是鬼子,而是王家。孟青云有些怒了,后果会很严重。没有再往后跑,向前窜了过来。要开打,气势上首先压住对方,不然必输无疑。出娘胎二十六年,第一次有人说要教训他,听上去也真是稀奇。
“嘭!嘭!嘭!……。”
冲了上去,没有任何犹豫,双手握着他的两把盒子炮。开始时,王子义还可以仗着自己长枪的射程跟孟青云对开,慢慢就输了气势,他没有老头儿的身手,子弹无眼。可孟青云不一样,斜着身跑,像不倒翁一般原地旋转,那是信手拈来。且有扛子弹的底气,那个连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纹身。再加上子弹连发的优势,这一局他是必胜不疑。
离王子义藏身的树不足十米的时候,老头儿从黑暗里窜了出来。那一阵儿的扫堂腿,连孟青云心中也直喊漂亮。给他卖了个漏洞,果然老头儿又翻了起来,准备再给孟青云个贴身靠。
既然老头儿不给他找重心的机会,孟青云索性就不找了,任由自己跌倒。手却没闲着,扔枪变掌,朝着老头儿的旧脑壳就拍了过去。这也是孟青云根据自身特点,为自己量身订做的必杀计,美名其曰“熊二拍山”。
“嘭!”
幸亏老头儿挡得及时,不然孟青云待会儿还得擦手。也是孟青云没有用全力,没必要,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但老头儿的半截身子,还是扎进了长满杂草的深土里;且若不是他修为惊人,老胳膊老腿都得粉碎。
孟青云却借着这股打力跳起了身,找到了重心着了地。本来挨打的局面,就此出现了转机。也不能说他上一次对决有些死心眼,人在找不到重心时,就像在河里溺了水。
“嘭!嘭!嘭!……。”王子义掏出两把盒子炮,一阵儿的狂扫,孟青云窜到了一颗树后。老头儿借机拍地而起,也钻进了黑暗里。
“好小子,这样的蛮力,老汉这辈子也是头一次见。要不是老汉全力应对,这把子骨头非被你拍散架。”老头儿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稳。
“老汉也不赖,距今为至,能在我这掌下不死的,你是第三个。”孟青云说,老汉这称谓也不是无礼,他以前就一直这样叫他师父。因为他的师父也喜欢以老汉自称,有感而发,所以如此道来。
“哦?能说说都有谁吗?”老头儿来了兴趣。
“形意门的熊形金尊,‘胖诸葛’孔亮,……。”孟青云说。
“形意门执北方武林之牛耳,熊形金尊的功夫更是独步天下,那自然不必说。”老头儿插话说。
“另一个是鬼子的狙击神话,‘枪魔’柳生静云。”孟青云接着说,话完深深得叹了口气。
“你师父就是死在他手里?”老头儿幽幽得问。
“你认识我师父!?”孟青云心里噗通一跳,惊讶得问。
“这很奇怪吗?平城就那么大,又都在上阳镇,更何况我们还是邻居。你师父又是个会武之人,只是功夫真心不怎么样,你这个徒弟倒是挺对我脾气。”老头儿不咸不淡得说,语气中却能听出丝丝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