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海上升起了月亮。又大又圆地挂在海平面上,映得水面波光粼粼。蓁蓁趴在窗边,呆呆地看着远处。夜翕拿了一件披肩替她披上,笑道:“还没看够吗?”月光下,她雀跃道:“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月亮。你看那边……”她整个人仿佛度了一层银光。夜翕不觉拉了拉她的手,笑道:“夜已深了,赶快睡吧,我们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赶。”蓁蓁这才回过头,跟着他走到床边。
夜翕自行解了衣服,躺了上去,便催她过来。蓁蓁犹豫半天,才解了外衣,磨磨蹭蹭地坐到床边。夜翕便往里挪了一下,蓁蓁就侧躺在外边。一轮圆月就在眼前,照亮了整个船舱。
蓁蓁躺着以后,夜翕就伸过手来,依旧搂住了她的腰肢,只是力道加重了。蓁蓁想要挣脱,便道:“你还是放开我罢,我们各自斯文睡觉。”夜翕贴在她身后,说道:“不,让我这样抱着你。”蓁蓁说道:“你今天怎么了?”夜翕柔声问道:“你会离开我吗?”他这样的温柔,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他不过简单一问,她却愣在那里,只问道:“夜翕,你怎么了?”夜翕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蓁蓁错想道:难道又把我当成了花如雪?她拉住他的手,也柔声道:“夜翕,我是蓁蓁。”她想提醒他,她并不是他所思念的人。听到这句话,夜翕的手停住了,他惊讶地回答道:“我自然知道你是谁,你以为我把你当作了谁?花如雪?”蓁蓁便转过身,面向他,微微一笑道:“早点睡吧,今天你也累了吧。”夜翕却道:“难道这么久,你还不明白我的心?”蓁蓁却转移了话题,因说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你。”说完,她便在他额头轻轻一吻。自己却绯红了脸,躲到被衾里去了。夜翕也僵硬着身子,呆在那里,没有应答。
后来,夜翕用力抱紧了她,好像她马上就会从他怀里消失一样。自从踏出了北宫,他心里就开始不安稳。而她脸上从未有过的笑容,也令他心有畏惧。他甚至有些后悔带她出宫,因为他害怕自己无法给她现在这样的幸福。南宫究竟有什么让她魂牵梦萦?现在去往南宫,她如此欢悦不已,那回来呢?那样的笑容还会有吗?他给得起吗?
但即使抱着这样的怀疑和担心,此刻夜翕仍然心满意足地迎接这一刻的出现。在这样静静的夜晚,温柔无边的海上,只有他和她,飘荡在这里。如果可以永远这样,那又该多么美好。
海上航行了十来日,蓁蓁和夜翕便顺利抵达离河。这一路,风和日丽。天气没有为难他们,航船一路顺风顺水,穿过离河,他们终于踏上了南城的边境。已是秋天了,南城江山依旧郁郁葱葱一片,同北城的萧条景色大不相同。
一进入南城边境,蓁蓁如梦般看到熟悉的故国。她滔滔不绝地向夜翕介绍南城的一花一木,他只默默点头。疲惫的旅程在她的畅想和快谈中结束,他们马不停蹄地赶了五日,终于来到了南宫。
南宫一早就得到消息,知道这日北城四皇子和皇妃要来探亲。因此南帝一早便命人在南宫门等候接驾,自己虽无法起身,却时不时询问归来消息。到了午时,蓁蓁和夜翕一队人马终于抵达南德门。
他们一下车,便有人来接驾,一行人搬了行李,一行人拉了车马队,一行人又领着他们往宫里走。才走过南德门,蓁蓁便远远地看到陆离和晚晴及母后带着大队人站在南云阁下驻足等候。
“母后!陆离哥哥!晚晴姐姐!”
蓁蓁看到一张张久别重逢的脸,霎时泪流满面,惊叫着奔跑过去。夜翕还没坐稳轮椅,他就见她已急不可耐地冲向南云阁,一袭红裙在风中乱舞。然后,又见一身白衣少年紧紧地抱住了她。他握紧了拳头,停在远处。
那是陆离。他早已看见了蓁蓁的车队人马,见她奔跑而来,如梦般不可思议,最后他也冲向了她。直到触摸到她的身体,他才相信,这不是梦境,她真的回来了。
“陆离哥哥。”蓁蓁轻唤他,陆离这才放开她,死死地看着她,好像惊梦般。两个多月不见,她又长大了许多,不,是成熟了。她走的时候,穿着一袭红色羽纱,踏出了这宫门;如今回来,也是一身红衣,却亭亭玉立许多。他的妹妹,真的长大了。
“陆离哥哥,还有一个人,他也来了。北城的四皇子,夜翕,我的夫君。多亏了他,我才能重返南宫。他……”说到这里,蓁蓁才发现自己把夜翕给丢在后面了。她赶忙回身去找,却发现他还在远处静坐不动。她又匆匆忙忙地丢下陆离,返回去找夜翕。陆离这才注意到远处坐在轮椅上岿然不动的四皇子,他的眼光黯淡下去了,自忖道:没想到,那日将蓁儿拱手让出,今日却换来眼前一幕。两年前的寿宴上曾见过夜翕,那时他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啊!早知如此,他又怎会让她离开南宫!想到这些,他登时如遭晴天霹雳,不可思议地盯着远处的那个人。
蓁蓁跑到夜翕面前,道歉道:“不好意思,我看到他们太激动了,把你忘了。我推你过去吧。”夜翕已是一脸不快,她已然看出,但也不好多问,只有硬着头皮,推他一起过去。
南后见到他们,佯装微笑道:“四皇子,等了你们半日了,终于到了。你们一路辛苦了,多谢你对我们蓁儿的照顾,谢谢你!”夜翕听了,礼貌性地一笑,说道:“南后客气了,这是我应当做的。”南后又命令道:“蓁儿,你就把四皇子带到你以前的寝宫中歇息吧。你父皇已经为你们准备了晚宴,下午好好休息,晚上大家好好聚一下。陆离,你送你妹妹和四皇子回宫,切不可怠慢了。”陆离只回了一个是字,便怪异地盯着夜翕。夜翕却不正眼看他,俩人无形间开始斗气。
蓁蓁没想到会这样,倒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惟有拉着晚晴话家常,不过才两个月,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呆呆地应答,蓁蓁感到索然无趣。她又恍然想起晚雨在信上提起的事情,心里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