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林蓁蓁还没见南宫这么热闹过。
据花婆婆讲,此次寿宴来宾除了一些朝廷中地位显赫的官员及其女眷外,还有来自北城的访问使者。她万万没想到,林陆离的十五岁寿辰把北城的人也吸引过来了,所以这次她不仅要在南城文武百官面前献丑,还要波及外族人,实在是罪孽。现在,看着被自己丢在地上的木剑,她肠子都悔青了。
天才微微亮,花婆婆就带着如花和如玉进来为她梳洗更衣,看到公主早起,三人皆吓懵。如花和如玉手忙脚乱地打水,花婆婆则捡起地上的木剑,问道:“我们的公主今天怎么了?昨天还开开心心的。”林蓁蓁一脸生无可恋,回答道:“今日陆离哥哥的寿宴,我不想去了。”
“公主,万万不可!”如花如玉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突然齐声道。花婆婆走到她身旁,为其轻梳长发,解释道:“你不去,他们会失望的。公主切莫任性。今天来的不止南城的文武百官,还有外邦使者。这时候公主更该好好表现才是,怎么说放弃就放弃。”蓁蓁回答道:“正是因为这么多人都来观摩,三姐姐的舞姿,四姐姐的歌喉,五姐姐的奏曲,皆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境地了。我上去舞剑肯定是自取其辱啊!陆离哥哥真是的,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骗得我苦练了这么久。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一边哭诉,一边被如花如玉手不停歇地上妆更衣,花婆婆却劝道:“不必太紧张。今天的主角是你哥哥,众人都是向着他来的,你只需按照日常所练习的,正常发挥即可。况且南帝南后如此心疼你,定不会为难你。更不论其他人了。”林蓁蓁听后只得咽下苦水,强装镇定。
这一日无比漫长,林蓁蓁好不容易熬到晚宴时刻。她看见三姐姐林箐箐一袭红衣,更显得肌肤胜雪;四姐姐林茵茵绿纱萦绕,娇俏无比;就连平日懒于梳妆的五姐姐林菡菡今日也盛装打扮了一番,个个如鲜花着锦般,娇艳欲滴。已经出阁的大姐姐林芸芸和二姐姐林蔷蔷也都盛装侧坐在二位驸马爷身旁。二姐姐好像又怀孕了,肚子微微凸起。宴会上,林箐箐的《雪飞舞》惊艳四座,林茵茵的《潇湘曲》如同天籁,林菡菡的《清平调》清婉动人。林蓁蓁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会丑态百出,看完三位姐姐的表演后,她更是无地自容。现在,林陆离就坐在她对面,正从容不迫地应对宴会来宾。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被如花如玉推怂到舞池中央,也不知父皇母后向她投来了怎样的期待眼神,更不敢直视陆离哥哥的表情,一身黑衣的她握着木剑在众人间岿然不动。宾客开始喧哗,她隐隐约约听到“女儿家持剑,成何体统”“不过是舞剑,无甚妙处”等等耳语,甚为刺耳。蓁蓁只好硬着头皮,抬高声调说道:“今日是陆离哥哥十五岁生辰,蓁儿为哥哥舞剑一回,表演不如姐姐们精妙绝伦,如有辱视听,还请谅解。”说到这里,林陆离突然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身旁,对众人说道:“蓁妹妹说错了,她的贺礼是剑舞,不是舞剑。”说罢从怀里拿出一支玉萧,吹起蓁蓁熟烂于心的《清风谣》,她立即领会了,便随着乐声开始起舞。就像以前的每一天,陆离在树下吹箫,她在花中舞剑,时光闲抛,情愁万种,如沐春风,如临仙境。两人在众宾客面前配合得完美无缺,曲终,蓁蓁向陆离投以欢悦感激的笑颜,众宾客也从如梦般的乐舞中清醒过来,纷纷予以掌声。
蓁蓁惴惴不安地低头致谢,目光却不小心碰上宴座中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等她再抬起头搜寻,却冷却消失了。林陆离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柔声道:“还没表演够吗?你今天的表现哥哥很满意,就不需要再来一次了。”蓁蓁这才回过神来,微笑着同陆离一起回到原位。如花如玉则一脸花痴,对蓁蓁说道:“公主今天真英朗!我们今天大饱眼福了……没想到六皇子今天会亲自为公主祝舞奏乐……你们今天配合得天衣无缝呐,太完美了!”她听了闷声道:“我也不知道陆离哥哥会陪我表演,早知如此,我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如花如玉听罢窃笑不停。
晚宴还没结束,林蓁蓁就借故逃离了现场。她向来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尤其是这种宴会,各种官腔,各种面具,都是她难以应付的。虽然出生在皇族,但幸得帝皇帝后的庇护,她才能稍微自由闲散些。平日里,也没有谁刻意去约束她,姐姐们温柔贤淑,姊妹妯娌之间皆以礼相待。陆离哥哥自然不必说,对她百般呵护。就拿今晚的宴会来说,一定是他看出了她的尴尬,所以临时为她解围。但的确,对林陆离来说,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没有什么他对付不了的,包括今夜的北城使者来访。是来势汹汹?还是亲善友好?北城与南城一直分庭抗礼,互相对峙。为何他们会赶在寿宴这一天来访?林陆离从未跟她聊起这些,蓁蓁也不想思虑太多,她对北城了解得很少,对她来说,南宫以外的世界都是遥远的未知。而晚宴上所撞上的那一双神秘的眼睛,是来自哪里,也是来自遥远的未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