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公园入口在大型停车场的正北方。
晚上十点半,一辆大型黑色别克商~务车停在门前,声音很轻,感觉像是没有发动而直接滑行过来的。
公园免~费对外开放,以往从不关闭大门,还允许游客在里面露营。但自从半个月前一个男子跌入林中的水潭身亡后,管理者就增加了人手,分时段在园区内巡视,防止再发生意外,而且每晚确定园区内无人后才锁闭大门。
一个女人先从车里跳下来,随后一个壮硕的男人慢悠悠的钻出来,相对于他的身形,这辆车被衬得很小。男人又把上身探回车内,拖出一个至少一米长半米宽的箱子,尺寸很大,但又不是市面上售卖的旅行箱的规格,形状奇特且厚重,但对于提箱的男人来说,它依然显得很袖珍。
因为从每天下午五点左右就几乎没有游人了,所以此时周围气氛格外安宁,只有园区管理处一个对着大门的窗口~中传出电视机的声音。
这幢建筑不大,两层砖房,和大门是平行的,除了朝大门开窗这间以外都是一片漆黑。大门主体是铁条焊接成的,缝隙大约5公分,为了美观还装饰了用钢板切割成的欧式花边。
一个上年纪的夜班巡视员边喝茉~莉花茶边看电视机中转播的足球赛,嘴里还不时念叨着什么,一只脚光着搭在椅子边一条趴着的大狗背上,狗很老了,一动不动。屋角还有一张单人床,另一个稍年轻些的巡视员无聊的仰躺着玩儿手~机。两个人都没有察觉不远的大门口来了人。
“进去吧,我在这儿等,大安确认好路线就过来。”大个儿男人对那个女人说道,并把箱子递给她。
女人点头示意,接过箱子朝公园大门走去,除了尺寸感觉可以直接把她装进去之外,这个箱子的重量似乎并不是问题。当她逐渐靠近管理处旁边这道大门的时候,电视机的图像抖动起来,像被什么干扰着,但椅子上的人已经开始打盹儿了,没发觉。
“哎,那个......你干嘛?关门了,不让进。”本来躺在床~上的男人因为手~机突然没信号,就遛到窗口前试着把刚写的短信发出去,于是正看见提箱子的女人,便喊起来。
狗太老了,只抬抬眼皮哼了几声,都懒得爬起来狂吠。
女人没任何反应,像没听见,还是朝大门走,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临近5米左右时把手中的提箱从大门上面抛进去,紧跟着整个身~子灵巧的从缝隙闪进门里,接住还没有落地的提箱,往肩上一扛,加速朝园区的深处跑去。
这年轻巡视员第一反应是她的胸也太小了,竟然没被门栏杆卡住,但第二反应是那缝隙窄的就算只猫钻进去也费劲儿啊,大活人怎么跟影子一样就过去了。是鬼吧!他人僵在窗口,手~机掉在地上,摔亮的屏幕上显示短信发送成功,电视机图像在他身后也渐渐稳定下来。
女人没有走大路,左转沿着公园围墙的甬道奔跑起来,步幅轻快,有规律的踩在因傍晚雾气弥漫而有些湿~滑的条石上,很快到了那个发生自~杀事~故的水潭边。
虽然有月光,但水面因为雾气笼罩而变得迷茫一片,更没有任何倒影,只有周围树干上缠绕的带反光涂料的警戒线随微风抖动着,发出幽幽的莹光。
女人放下箱子,穿戴上里面的一些潜水装备,然后伸出手臂好像在丈量什么,确定位置,走到潭边像泥鳅一样钻进水里。
在水中,她的身~体因为温度突然降低开始微微发~抖,只是水压让这应激反映非常不明显,她也因为紧张~开始觉得憋气,这和平时闭气训练时候发挥正常的时间比起来要短很多。
自从溺亡事~故发生以来,游人减少了很多,大部分人觉得这里晦气又阴森,所以不再到这周围闲逛了。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就是传闻警~察和消防部门在打捞尸体的时候发现死者的头部是残缺的,只剩下颈部和下颚的肌肉和骨骼,其余部分不知所踪,之后法~医检~查的结果也排除了水下生物啃食和异物擦碰的可能,又因为至今没有人能够认领这具尸体,所以司法部门也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甚至在多名目击者十分肯定的证实死者确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足落水的证据后,还是怀疑是不是有谋杀或故意伤害案~件的可能。
这女人就是被派到这里来找那上半部头颅的,给她下命令的人她很熟悉,但为什么来做这件肮~脏且多少有点毛~骨~悚~然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她只是很敬畏那个人,甚至说有点害怕,但又有一种发自心底的依赖、信任。不管怎样,她已经开始在淤泥中摸索起来。
位置很好找,那人告诉她:找到水潭南岸唯一一个垃~圾箱,举起左臂和甬道保持平行,指尖垂线对准垃~圾箱盖子右侧边缘,横跨4个臂展,再举起右臂,90度指向水面,延长线到湖边后7米左右的水底就是头颅所在。
来时的路上她始终在想:为什么位置知道的这么确切还要费劲周折的布置了很多应急方案和接应人员?在她自己感觉就算在中午有游客的时候也能利落的完成这个任务,只需要不到2分钟,她就能把目标装在蛇皮袋里返回公园门口。
果然,在打开肩头的水下照明后,她就隔着泳镜看到了要找的东西,没等在淤泥中完全审视清楚就直接用一条防水袋蒙了上去,反手兜起,指尖一绕便把袋口打了个死结,这连贯动作是她在来时车上预想好的,只因为一点也不想摸这个恶心的玩意儿。
女人水中一个蜷身后转,脚底一弹,就回到岸边,起身颤了几下~身~体,水珠全部抖落地上,衣服材料类似荷叶表面,已经干了。
她打开箱子,把脱~下的潜水装备和防水袋放进去再盖上,因为里面有泡沫填充层,所以拎起来不摇不晃。
她看了下四周没有异状,便沿着来时的路跑回去,并以同样的方式穿过大门回到车边。
“小波,顺利吗?”说话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男人,就是之前大个儿男人等到的大安,本名安承。
“嗯,好了。”这女人边回答边把箱子递给安承,尾音因为之前的紧张还有些颤~抖。
她本名叫苏颖,因为身材瘦削,第~二~性~征不明显,被那个名叫唐李的大个儿男人笑称为“小波”,而这个本来也没什么趣味性的称呼却渐渐被叫开了。
唐李从车里接过箱子,又拉进了苏颖,安承钻进司机位置,发动~车子朝西驶去。
车里没人说话,气氛是较来时要轻~松的,虽然三个人都不知道箱子里这东西有什么用,但他们并不去琢磨这些,只是单纯的想要完成那个人交给的任务而已。
“回去的路顺吗?”唐李问安承。
“没有问题,我从各个盲点把这一路上的几个监控都打坏了,而且这个时候几乎没有行人。”安承回答。
唐李“哦”了一声。
“就是有家夜宵摊刚才还在,我偷着把他的液化气罐给弄堵了,估计这时候也该收了,但我又开始担心摊主自己摆~弄的时候煤气漏出来有危险。”安承接着说,脸上露~出焦虑。
“你这么纠结,就该当时连罐儿都拿走。”苏颖用毛巾擦着先前被水浸~湿的头发。
无趣的对话又让车里安静了。
“你们猜老板用这个干吗?”唐李突然踩踩脚下的箱子问道。
“不走那脑子,把钱分给我就行,我看中了一辆车,小波你看这车型你爱不爱?”安承划亮手~机扭过头想给后座的人看图片。
“车!”苏颖惊叫。
“啊?”安承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傻看着苏颖。
同时,他们的别克商~务车左边被一辆奔驰轿车猛的撞到,右侧又顶到机非隔离带,整个儿车体顺势就被掀翻在路边。
半分钟后,从奔驰轿车司机位置下来一个人,佝偻着身~子,身形像是个男子。他爬上商~务车,蹲下~身,看着车里受伤昏迷的三个人,又等了半分钟,才将胳膊伸进已破碎的车窗,从苏颖身下提出那个箱子。
被这人一动,苏颖似乎有了意识,用~力睁开眼睛去看来人。
这人的头顶是一盏路灯,背光洒下来面孔一片漆黑。他用戴着真皮手套的手背轻柔的蹭了蹭苏颖的脸颊,转身跳下商~务车拎着箱子钻进轿车,几秒钟后又钻出来,身影依然佝偻着。
他用沾有涂料稀释剂的抹布擦净了两车接~触面上所有留下的奔驰轿车的车漆,拿小扫把和簸箕收齐了轿车被撞破车灯的玻璃碎片,之后回车倒离了一段距离,再一次下车在现场检~查了一遍。
男人爬回到商~务车上,向车内观察了一会儿,从里面拾出一个手~机,因为手套指尖有银离子导电层,不用摘掉就可以使用触屏,屏幕上是一辆Jeep车的图片,他嘴角笑笑,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哑着声音报告了地点和现场所有情况,包括有几个人、伤势如何等等,然后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安承手边,自己径直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