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慎染上风寒之后,康礼缘安静地在自己闺房里待了几天。有一天突然兴致起来,望着院内那几盆兰花开的正好,便高兴地过去赏了许久。
婢女小雁在旁看着,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外面冷,小姐,要不……”
“我的身体已无大碍。”
小雁胆怯地哦了一声,眼前这个稳若泰山的真的是自己小姐吗?她心里总是在打着鼓,更猜不透现在这个小姐的心思。她的直觉告诉她,自那次昏睡醒来以后,小姐变得危险起来。虽然时常笑起来特别迷人,却感觉她背后藏着刀子一样。
以前小姐总会背着老爷和长公主偷偷地玩,现在……小雁她们这些婢女都不敢提玩的事了。
小雁垂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随我去拜见母亲。”
“是。”
康礼缘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妹妹,平安长公主。这位女人年过四旬,育有一女一儿,即康礼晟与康礼缘,却依然风韵犹存。平日里温柔贤惠为人称道,最喜摆弄些花花草草,读诗对词而已。
康礼缘去拜见地时候,长公主果然在为自己的芍药除草。
“母亲大人。”
长公主抬起头,额头上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见了女儿便笑道:“缘儿来了啊!这几天风寒可有好些。”
康礼缘忽然一愣神,看到母亲依然如此温柔,半晌回过神答道:“好多了。正想着出去玩呢!母亲可有空?”
“娘亲随时都有空啊,缘儿啊,怎么突然变这么礼貌了?”
变?
“嗯?缘儿怎么了?”长公主原本慈祥地看着女儿,却发现她脸上突然冷了下来,心里一惊,对眼前这个孩子突然陌生了几百倍。
“我……没事。”康礼缘淡淡道,“乐瑶姐姐新进了一批首饰,据说是南方一个古镇里的能工巧匠做的,母亲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小瑶啊!我未来的儿媳妇,能不去吗?”长公主敛起惊讶的神色默默地藏到心里,随后收拾一番便和康礼缘出了门。
临近中秋团圆的时节,街市也渐渐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蔓延着欢声笑言,虽然偶尔耳边也会传来几声争执和无奈的叹息。
康礼缘与母亲坐在相府专用的马车里,行人们大都识趣地让了道,有少数也不知是仗着谁的胆子在那里眉毛一横鼻子一哼微微侧身斜睨着这辆扮相低调却极其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车夫似要发作,康礼缘恰好掀开一角止住车夫,示意对方沉住气。
“要是长公主用自己的马车哪还会受这种气!”随行的奴婢倒是气急了。
平安一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人贫也好,富也罢,贵也好,贱也罢,我都会追随着他。”
“何必。”康礼缘冷冷道。
平安无奈,劝女儿说道:“我虽生于皇家,可我已是康家的人。所以用相府的马车是应当的。缘儿,将来你嫁了夫君,不管他身份于你有多少差距,你万万不可计较这些。”
“必须被男人掌控喽?”
“掌控……怎么说出这种混话来!”平安秀眉皱起,越发看不懂自己这个女儿来。
“母亲,我的婚姻必须用在利益上。我……不想付出真心。”
“缘儿……”平安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一脸沧桑感伤,心里也不免难过起来。她思索着,想到应该是萧懿辰伤了缘儿的心。可是最近萧懿辰似乎并没有和其他女人勾勾搭搭,而且对缘儿也是时时关心着啊!前几天登门探望病情被缘儿拒绝,又一连几天都往府里送好东西。倒是那个少年将军赵熠嘉,昨天愣头愣脑地跑上门送了把短小精致的剑……然后连缘儿都不见就跑回去了。
平安想着,这个缘由也太小题大做了。于是长公主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最后倒只在心底叹罢了罢了,毕竟是年轻人的事,她如何能瞎掺和呢?
沉默着,便到了流光阁门口。奴婢春儿扶着长公主慢慢下了车,康礼缘淡漠着一张脸自己踩着蹲子轻巧跳了下去。车夫赶着马车去停罢,三人一齐进了流光阁,即王家大姑娘经营的一家专供贵族女子用品的店铺。
流光阁座落的地段自然是不喧哗的,周遭风景别致,春可赏杨柳飞絮,夏可移步池边看清水芙蓉,秋有桂花香十里,冬则捧着暖炉在三楼暖阁里安静赏着淡雅怡人的腊梅。出入这种地方的自然也只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阁内虽是做生意,也是宁静得很,众人不敢高声语,亦不会涨红脸来讨价还价。三人刚进了门,便有一位藕荷色衣裙的美人迎上前来。
“见过长公主殿下。”王乐瑶款款施礼,掩嘴轻笑,“远远的就看到康府的马车,本以为是……原来是长公主殿下和缘儿妹妹。”说着,脸也泛起了红晕。
“呵呵!”平安笑道,一眼洞察小姑娘的心思。
“拜见长公主!”后头又蹦蹦跳跳出来一个橙衣女子,埋头行了个礼,便起来笑道,“我姐啊,可被笑话了!”
“乐怀!”王乐瑶嗔怪道。
平安看这两个女孩嬉闹,心里自然也是欣慰,道:“看样子,店内的情况好多了。”
王乐瑶点头称是,便到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说:“也算是躲过一劫了。不然,就让那些姓杨的给收购了。”
“多亏了萧懿辰哥哥!”王乐怀说着,又不怀好意地看向康礼缘,“多亏他出面解了围!”
“哦?萧懿辰那孩子?不错,真不错,年轻有为啊!”
“嗯,是啊是啊!”王乐怀走着走着就慢慢落后几步到康礼缘身旁,“三楼,最东边那间暖阁,看桂花挺方便的。”
王乐瑶领着长公主去看那些新进的货,一边看一边解说着,长公主听的入了迷,都忘了女儿还在不远处。
康礼缘心里苦笑,转身满头黑线独自上了楼。这一路走的不慌不忙,脸上的表情却是千变万幻。她竟然,在纠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懿辰哥哥!缘儿弹的好不好听?”
“哪条裙子好看一些?”
“懿辰哥哥,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懿辰哥哥,缘儿,只是你的棋子吗?”
“萧懿辰,我好怕,这样的你……”
“萧懿辰,我总会杀掉你!”
究竟为什么会如此恨一个曾深爱的男人?
长长走廊有些昏暗,她只是努力朝着最前面的光明前进。四周十分寂静只剩下她轻柔的脚步声。
终于到了门口。她屏住呼吸,推开这扇雕花木门,慢慢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