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染着山水墨画的画屏依次展开,一幅幅看过去,终点立着一位眉清目秀的素袍男子。他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负在身后的手慢慢摩挲着。
听到了脚步声,他有些欣喜,微微侧过身,看见女孩慢慢靠过来在他身边站立。
“缘儿,外面的桂花,开的真好。”刹时愁云散开,眉眼绽放一脸温柔。
“萧懿辰。”康礼缘静静看着他,“你在玩什么花样?”
“缘儿,你知道怎样才能最快杀掉你的敌人吗?”萧懿辰眯起眼俯下身,脸慢慢凑近。康礼缘没有回避,冷冷地看着他。
“抓住他的软肋。”萧懿辰轻轻捏起她的下巴,“你的软肋,太多了。而我的软肋……如果你不在,那就没有。”
康礼缘挣开他后退几步,道:“这么多年了,哄我哄的还不够?好玩吗?”
萧懿辰看着她,背对着窗户,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呵!你当我是在哄骗你!原来……你发现了。”语气竟然十分失落。
康礼缘心底忽然有些难受。果然还是放不下他吗?萧懿辰啊萧懿辰,真是善于伪装工于心计。这样的男人……
“感谢多年厚爱。你这么优秀,我高攀不起。”
萧懿辰慢慢走近她,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勾起。“优秀的意思,就是可怕?”
康礼缘有些害怕,一步步往后退,无意间撞倒把凳子,磕疼了小腿。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一个踉跄竟然跌倒。
“缘儿!”萧懿辰伸手揽住她的腰,竟被她挣脱翻身倒在地上。
“你……”萧懿辰撞到方桌,却立刻反应过来去察看康礼缘的情况。
康礼缘双手抱头,表情很痛苦的样子。萧懿辰一把抱起往床榻走去,怀里人却拳打脚踢要挣开。这样闹个没玩,萧懿辰抱的更紧,脸色也冷了许多。
“萧懿辰你这个混蛋!老狐狸!”
“给我安静休息!”萧懿辰沉声说着,便把她轻轻放在床榻上,“我帮你揉揉,不许动。你身子弱,经不起折腾。你不心疼我心疼,长公主心疼,宰相心疼,你哥……心疼。”
“你还有脸提我哥!”康礼缘挥拳便砸了过去,萧懿辰躲也不躲,拳头便重重砸在他肩上。康礼缘冷哼一声,头又疼痛万分,于是一声不吭,十分傲娇地闭上眼。正好眼不见为净。
厚实的手掌温柔地抚着她脑袋的痛处,康礼缘不禁疼地皱眉。萧懿辰俯下身冲那里吹着气,痛楚顿时减了几分。
“我有几个弟弟妹妹,他们很小很捣蛋,经常磕到自己。”他忍不住笑了笑,“小腿那里也很疼吧?你们这些吹弹即皱的肌肤,怕是忍不住一点疼痛。”
康礼缘很不服气道:“呵,那你呢?你不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我?我啊,不怕肉体上的疼痛。”他顿了顿,“就怕心痛。”
“你的心也会痛?别说笑。”
“不信也罢,反正你感受不到。”
顿时两人陷入沉默中。
康礼缘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现在说的每句话都带着刺。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应该是淡漠至极的,毕竟心已经死了。竟然还会有情绪?也许,是因为苍老的灵魂被安置在这稚嫩的身体里有些许不适吧。
“你是我的。”萧懿辰凝视着她的脸庞,“过几日我就提亲。”
“你觉得我爹会同意?”前世他也是这么说,结果萧懿辰设计把她许给了那个还未长成的太子。
“皇后想把你许给太子。”
康礼缘一阵讶然,不是萧懿辰想让她去当卧底吗?
萧懿辰说:“中秋节时皇后会在宫中设宴。你要提防着特意呈给你的任何东西。最好在宴席开始前含一颗清心的药丸。”
“怎么?对我下药?”康礼缘坐起身,往后离他远了一点,“皇后可是你们萧家出来的,你要我相信你?”
“你和以前很不同了。我一直不希望你参与这些明争暗斗,想让你永远在安好的岁月里。”萧懿辰道,“你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
他顿了顿,整理一下思绪,开始娓娓道来:“康宰相是三朝元老,他的话在朝中举足轻重。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上,甚至那些扰乱超纲的奸佞,都不敢轻易动他。”
“如今小人当道,对于他们而言,能为己所用自然是百般奉承,而耿直的大臣自然就是除之而后快。我相信康宰相……不会这么耿直。”
“你胡说!”康礼缘挑眉,“你了解我父亲吗?他为官,清正廉洁为人称道;他为夫,与我母亲相敬如宾恩爱相随;他为父,苦心教导自己的孩子……”
“若在盛世,自然是为名垂青史的大臣。如今在这浊世里,谁也分不清楚。不管是多耿直的人,也会为自保而弯曲。”萧懿辰轻轻叹了口气,“缘儿,希望我们能有安稳的生活。”
康礼缘沉默着,没有理会他。
“帝星日渐黯淡,王朝气运衰减。缘儿希望谁赢?”
“无所谓,你输了就行。”
康礼缘下了床榻,一瘸一拐地绕过萧懿辰离开暖阁。
“我送你。”萧懿辰跟上去。
“不要!”
他不吭声,只是执拗地跟着她。
康礼缘走得急,忽然哎呀一声又要摔倒。萧懿辰眼疾手快扶住她。她这次仍然要挣脱,而他已然明晓,发出大力钳制住了她。
“咦,你们出来了。我泡了两杯桂花茶,还想请萧大哥评点评点呢!”王乐怀忽然蹦了出来,看到眼前这场景,也只是冲着康礼缘暧昧地笑着。
萧懿辰将她扶正,不急不忙地松开,脸上闪过一丝坏笑,便换上一张温和的面孔。“暖阁里溢满了桂花香,当时便寻思着要出来讨几杯桂花茶来解解馋。没想到这么巧,乐怀妹妹这就亲自送过来了。”
“哈哈,巧了巧了。那就去喝吧。还有一些好酒哦!”王乐怀笑道,“对了,白二公子和于先生来了,说要给于先生的意中人挑点东西,选好了就上了找萧大哥拼酒。”
“于光棍总算是可以成家了。”萧懿辰笑了,“便劳烦妹妹安排几个小厮搬几坛子上来。”
“好勒!”
二人说说笑笑,完全把康礼缘晾在一边。只是时不时萧懿辰会拽一下康礼缘的袖子,生怕她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溜走了。
于是如此这般,康礼缘又不得不回到暖阁里坐下,闷闷地喝着桂花茶。王乐怀送了茶和点心便离开了。
康礼缘闷闷道:“暖阁里溢满的是熏香,哪有什么桂花香。”
萧懿辰但笑不语,虽然当时称赞了王乐怀好手艺,可这会却撂下茶盏不喝了。
康礼缘挑眉问道:“不是极其好喝吗?”
“王二小姐继承了她母族的商人特质,不似长姐虽然一手经营着流光阁,可内心还是高山流水完全没被浊化。而二小姐天生便很精明,过不了多久长姐出嫁后,流光阁就是她的了。到时候这里再也不是什么宁静之所,我也不会再来罢。”
康礼缘不语,又细细啜了一口茶。
“喝淡雅出尘之人的茶,无须什么精彩点评,只需静心体会即可。而这种浊茶,闻着就很难受了。”
“说的好像你很仙人一样。”康礼缘忽然也厌恶起来茶里那些莫名其妙的配料了。
萧懿辰笑笑,道:“仙人谁说没有?不过我罪孽深重,老天爷不会放过我。我呢,得不了道的。不过,他可以。”
“谁?”
外面响起敲门声和一阵懒散的叫唤。“喂,萧大公子,你该不会在里面造人吧?穿好衣服过来开门呐!”
萧懿辰不予理睬,凝视着康礼缘道:“你的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