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没人会笑话你的,师父临终遗言,要我一定带你回去,如果我食言,他会死不瞑目的。”鲁班开解他,故作为难道。
百柳僵着一动不动,沉思着,这时候一连串的异响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咕噜噜——”原来是百柳的肚子开始了抗议。
“大师兄,你多久没吃东西了?”鲁班问道。
百柳尴尬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鲁班哑然,“你酒葫芦里满满当当的酒,怎么会没银子吃饭?”
鲁班知道,那个酒葫芦可不是普通的酒葫芦,据说可以盛酒百斗。
“这不是都拿来买酒了嘛!”百柳撇手无奈道,随手拿起葫芦,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喝几口,“今朝有酒今朝醉,醉生梦死不复回。没有酒,活着还有何意义啊?”
“敢情你苟活至今,就为了喝酒?看来在祭神渊有关你的传言都是真的啊,你真是嗜酒如命。”鲁班不禁翻了个白眼,边揶揄边将百柳架起来,“我们先去饭馆吃饭吧。”
“别扶我,我能自己走,把拐杖给我。”百柳抗拒地一把推开鲁班。鲁班不禁心里嘀咕:真是个死要面子的老骨头。
他一抬手,拐杖就自动飞到手里。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巷子。
他们来到一家挂着“天客来”牌匾的饭馆。
百柳还未踏入门槛,门边招揽食客的店小二一眼认出了他,抬手将他拦下,声音拉高八度略凶狠地说:“哟,这不是算命老瞎吗?上次的酒水钱还没付完呢!怎么着?这回又来喝霸王酒了?不怕我再报官……?”
小二说到一半,抬眼看到衣衫褴褛的老瞎子身旁站着一个衣着普通却长相俊美的男子,瞬间变脸,换了个毕恭毕敬的脸色和腔调,迎鲁班进去,悻悻地说:“客官,您请进——”
鲁班刚迈腿想走,看到小二拦着不让百柳进,鲁班一把拉过他的胳膊走进去,解释道:“我们是一道来吃饭的。”
霎时,店小二满脸的尴尬,赶紧赔上笑脸,正欲回头继续迎客。
余光中半空中飞来一物,他下意识接住,原来是一颗碎银子。
“上回老头的酒水钱,不用找了!”话音爽朗,小二抬头找寻声音来处,那个和百柳一道来的男子背对他招了招手,径直上了二楼雅座。
来到二楼,百柳熟门熟路地选了紧挨大街的包厢,一口气点了七八道荤菜,什么芙蓉猪蹄、杏花抄佛手、爆炒鸡丁……
鲁班终于坐不住了,打断他继续点菜,凑到他耳旁轻声提醒道:“大师兄,别忘了我们是修道之人,不能吃荤!”
“诶呀,这些可是这里的招牌菜,你一定要尝尝。”他砸吧砸吧嘴,神似一头好久没有开过荤的狼,鲁班瞬间无语凝噎,放弃了劝说。
“算了吧,小二,另外给我来份素面和罗汉斋。”鲁班无奈地瞥了一眼百柳,招来小二吩咐道。
等着上菜的间隙,街上传来一阵骚动,马蹄声和着路人的尖叫声渐行渐近,引得楼上一张张好奇的脸伸出窗户。
鲁班也一脸茫然地走到窗户边,看是什么热闹。
只见从远处奔来一匹通体油亮的黑鬃马,马上骑着一个束发玉冠,身披锦衣玉缎的弱冠少年,猎猎风声,衣摆蹁跹,一身意气风发。
那马奔跑的速度飞快,在人流拥挤的闹市惊得路人魂飞魄散,避之不及,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看来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哥出来胡闹了,鲁班正想缩回脑袋,却被马后拴着的一物吸引了注意。
他定睛一看,原来马在拖行一个人!眼看马就要撞上前方不足二十步的一个佝偻老者,玉冠少年非但没有拉紧缰绳减速,而是叫嚣着骂道:“死老头,别挡道,给我滚一边去!”说着就要举起马鞭鞭打老者。
鲁班看不下去,纵身一跳跃出窗户,在空中凌波而降,落到少年身侧,死死拽过他手里的缰绳,生生逼停狂奔的骏马。
骏马受到惊吓,嘶鸣着蹬起前腿,将少年狠狠甩下马背,把他摔得屁股开花,在地上骂骂咧咧。
鲁班去查看被马拖行之人的伤势,原来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在地上昏厥过去,只剩下一口气了。
小孩不仅十分瘦弱,脸色蜡黄,粗布麻衣,肮脏不堪,浑身还伤痕累累,新伤叠着旧伤,有些像是鞭痕,有些是拖行所致,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少年在下人的簇拥下站起来,朝鲁班大骂道:“好你个刁民,本少爷管教府里的小奴,你多管闲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鲁班心中顿时升腾起熊熊怒火:“管教?他年纪尚幼,错不至此啊!”鲁班愤愤不平道,他拳头紧握,袖子里青筋暴起。
“他是我府里的小奴,昨夜欲逃跑被家丁发现,所以他要受到严惩,以儆效尤!”秦二少爷理所当然地说,“来人,把这个刁民揍一顿。”
下人得令,拔出佩刀朝鲁班蜂拥而上。周围路人皆用同情的眼神投向鲁班,看他衣着普通,以为他只是空怀正义的普通青年,皆不忍心看下去。
一个砍柴少年好心在旁提醒他:“公子,他可是护城府的秦二少爷,在城里可没人敢惹他,你可得小心啊!”
鲁班闻知少年身份,不但没有大惊失色,还淡定上前,仅凭赤手空拳,用人们都没看清的出手动作,一眨眼便将十多个壮汉打倒在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下围观人群沸腾起来了,要不是秦二少在旁边气煞凶狠地张牙舞爪,他们就要拥上去拥抱这个敢出头的青年了。
“我管你是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看你年纪轻轻,为何心肠如此歹毒?你以为仗着是护城公的儿子,就可以为非作歹吗?”鲁班一席话将秦二少爷噎得面色发青。
秦二少气急败坏地踹几脚地上呻吟的手下,嘴里骂着:“你们这帮吃白饭的饭桶,养你们有何用,连一个没有兵器的人都对付不了。来人,呈上我的砚龙刀!”说完,他接过下人递来的一把包裹着红绸布的古铜色大刀,小心翼翼地掀开层层叠叠的绸布,显露出的刀锋在阳光下泛着紫青莹光,夺目摄魂。人们屏着呼吸,周围空气霎时间凝结成霜,气氛诡异地冰冷。
“这把,就是传说中上古神器砚龙刀,传说这把刀一旦饮入万人之血,刀中所附剑灵砚龙神兽便会出世,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力。”秦二少爷得意洋洋地向众人展示神刀,继续添油加醋胡说八道,“据说这把刀下的亡魂已有不下九千,小子,你很荣幸能成为其中一分子啊!”
“天啊,这神刀为何会落入秦二少之手?这下万历城将会永无宁日了!”
“这刀自古以来可没有多少人亲眼见过啊!真的是太难得了!”
人们窃窃私语,他们刚才的兴奋劲儿瞬间降到冰点,却如同在冰面上点燃了火焰,有人在为鲁班担忧的同时,因为有幸一睹上古神刀的真容,竟然心中雀跃着小小的兴奋。
秦二少手执砚龙刀,仰头傲视鲁班,邪魅一笑,期待着求饶的神色出现在鲁班脸上。
谁知鲁班毫无所惧,脸色不变,扩胸摇臂做热身运动。
他的反应如同一颗火苗引爆了秦二少的怒火,急于扳回脸面的他使尽全身力气,抡起刀朝鲁班的门面斩去。
哪知鲁班站在原地,任凭刀破空的劲风刮过脸庞,青丝飘摇,身体仍巍然不动。刀锋在离鲁班额头不足一寸的地方之时,秦二少心里就开始后悔了,可是刀已出手,一切已无法挽回。
他虽然平日无法无天,却没想过真的谋害人命,只是想通过欺负别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拿出得手不久的砚龙刀,就是想吓唬吓唬鲁班,顺带炫耀一下,没想到碰到了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不惧怕砚龙刀的威名,前来送死。
在电光火石之间,鲁班飞快一个侧身,躲过了当头一刀;随即反手劈腕,秦二少手腕吃痛顿时无力,鲁班顺势将刀夺过,挥手一划,凌厉的刀力将秦少的手臂割破,接着被鲁班凌空一脚踢中胸膛,倒后飞了十步之遥。
鲁班执刀翻来覆去地端详,突然仰天大笑,将刀用力掷于刚被搀扶起来的秦二少爷面前,“哐当”一声震得众人耳朵生疼。
“傻子,这是赝品!”鲁班一脸的不屑。
“不可能是假的!这可是从御宝堂重金拍得的!你少蒙我!”秦二少顿时将被打趴的耻辱抛到九霄云外了,气急败坏地解释道。
众所周知,御宝堂可是中原赫赫有名的珠宝兵器交易组织,经其买卖的珠宝兵器不是价值连城就是罕见珍稀之物。
其堂主万宝和是个鉴宝奇才,传说因他无意中得了传说中记载着天下所有神器灵物的秘籍《神物录》,才习得定宝无误的能力。
因而在中原,御宝堂就是宝物兵器交易的天字招牌,是鉴宝的权威,人们都对御宝堂所卖之物深信不疑。
此时,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浮现的皆是不敢置信,都认为鲁班不识货。
“真的砚龙刀一旦沾血,便会有龙吟震骨,而这把,刚才沾了你的血,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岂不是假的?”鲁班正眼都不瞧脸色由青转白的秦二少,从衣领掏出一只白玉小瓷瓶,从里倒出一颗油光黑亮的丸子,回身塞入昏迷小奴的口中。
秦二少听后一愣,飞扑去拾起那把砚龙刀,左看右看,继而怒然骂道:“好你个御宝堂,竟敢拿赝品来糊弄本少爷,看本少爷不拆了你们的楼!回府!”
说罢,便带着下人乌压压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朝围观众人骂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们通通抓起来——”还没说完,四周就鸟兽四散了。
刚走两步,秦二少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站住,回头朝鲁班叫嚣道:“那个小奴不剩几口气了,本少爷大度,送你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他还是个哑巴!哈哈哈哈!”然后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下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