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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灵毓洞

从天台回到厢房,踏雪内心波澜不断,她回想了一番,自从来到祭神渊,就时常做一些奇怪的梦。而其中一个梦中景象,竟和现实所见如此相似。那灵毓洞……她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怂恿自己,去一探究竟。不过,她又觉得不对劲,灵毓洞,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忽然记起,今天祀羲圣会上,掌门不是说过那个祭神渊打的禁地吗?好像叫灵什么洞的,该不会是这个灵毓洞吧?这样一想,她便忍不住头疼起来。

月牙挂在树梢,黑暗中,万籁俱寂,她思前想后,终究抵不住脑海一直回响的怂恿,翻箱倒柜地找出火折子和绳索,正要踏出房门,低头瞄了一眼身上的白色衣衫,觉得不妥,便回去换上一身深色常衣,在身上套上绳索偷偷溜下诀音崖。

平日戒备森严的祭神渊,此刻,地面上的巡逻弟子却莫名地松懈。趁着弟子换班的当儿,借着清冷的月光,忆着梦里所见,踏雪紧靠石壁,摸索而去。

在经过一个拐弯处,她不小心踩到地上树枝,“噼啪”一声,惊起经过的几个巡逻弟子,幸好她反应得快,立马抽身后退,一边躲到一个月光照不进的暗黑角落,心中一边盘算着不幸被抓包后的说辞。

岂料,一只腰肥身粗的大耗子从她面前“嗖”地一声掠过,几个面带疑色的巡逻弟子看到后相视一笑,其中一个弟子挥手衔起地上一枚石子,准确无误朝耗子弹去,一声尖锐的窸窣声后,这个耗子便倒霉地结束了它的偷吃生涯。

“怪不得前些天听到仙食坊的玉坤师弟说,仙食坊的不少储粮被莫名毁坏,想必是这个家伙捣的鬼吧!”

“你为仙食坊除了一害,要不你拿它的尸首去邀功领赏,说不定胖奇会赏你几颗玉莲果呢!”

“哈哈哈……”

巡逻弟子有说有笑地走远了,踏雪松了一口气,心中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解开怪梦之谜。她藏匿好一会儿后,确定四下无人,便继续摸黑寻找去灵毓洞的路。

走过九曲回肠,她点起火折子,沿着仅两人并肩通过的谷中小路,越走越黑,淹没于黑暗中。走了不到一半,踏雪忽然想到,若是被人发现半夜偷进禁地,自己被赶出祭神渊不打紧,师父被连累,她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一时的莽撞。此时,她原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子,瞬间被前方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扑面而来的萧瑟之意给吹破。

犹豫的念头冒出,她停下脚步,回望身后的路,她心中似乎冒出两个自己,争吵该前进亦或是后退。

时间不等人,估摸着离天亮尚有两三个时辰,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何不迈开脚步解开谜题?

前方之路越来越宽,拐过一道弯,跨过一道石壁,果真如梦境一般,一个两人多高的洞口赫然于眼前,如猛兽之口,朝踏雪吼嘶鸣叫。洞口之上,一副匾额在忽然忽灭的火光中,三个大字令她不敢置信——“灵毓洞”。不,这不可能是巧合!那个梦,看来,是真的。可是,自己以前从未来过祭神渊,也从未见过梦中那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正心绪如麻,赫然视线被洞口一侧,妖艳泣血的两个字所吸引:禁地。这时,她头顶几只乌鸦正低低盘旋,一阵毛骨悚然袭上心头。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是否是幻觉,丝丝血腥萦绕鼻尖,挥之不去,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小时候似乎听长辈提过,若是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不属于自己的过往,则有可能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沾惹上了。难不成,自己也是这种情况?她心里一个声音冒出:去问问师父,或许他知道个中缘由。

不,不行,师父若是以为我胡言乱语,被他知晓我半夜偷来禁地,岂不是不打自招?

她犹豫不决地后退几步,哪知一个没留神,脚背被地上一物绊住,身子失去平衡,直直朝后倒下,火折子顺势从她手中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地一声落在几步之遥。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身下似乎有一软绵之物接住了她。她楞了一下,伸手朝下摸去,软绵细腻略带粗糙,是衣衫!这……不会是……人吧?她的心“咯噔”了一下,直觉不妙,“哗”地直直站了起来,转身望去。借着地上火折子发出的微弱烛光,她看到一弟子装扮之人平躺于地,身上原本白净的衣衫,此刻血迹斑斑,破烂不堪。她这才意识到,刚才闻到的血腥之味,并非幻觉。她慌张地推了推那人,试图唤醒他。而那人,却死寂一般,毫无反应。在摸到弟子的手臂后,踏雪的手触电似的抽回,身子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只见那人破得不成样子的衣袖外,只剩下空空如也的一截手臂,整只手掌似乎被生生折断,不见踪影。血,正从断裂的手腕处,泊泊流出。

忽地,一声低吼幽幽从周遭黑暗中飘来,地上的火折子应声而灭,她瞬间如掉入暗黑无际的深渊。这时,几双绿莹莹铜铃般的眼眸,从黑暗中闪现,一眨一眨,有如鬼魅之眼,渐渐朝她逼近。寂静里,低低兽吼、阴风凛凛、乌鸦泣血、枯枝舞爪,踏雪肩头抑制不住地颤抖,缓缓朝身后挪去,不一会就被逼到了角落,石壁上冰冷的棱角抵在她的脖子后,她心如死灰。

忽然,她在地上乱抓的手碰到一团丝状物,手感十分熟悉,抓起来,这不看不打紧,一看魂都给吓没了,一张五官扭曲的脸在手上晃着,竟是一颗头颅!吓得她手一甩,随即听到一声低嚎,一只尖尖两耳的野兽朝她张牙舞爪地扑去,在黑暗中,兽齿银光微闪。

眼见无路可逃无处可躲,踏雪只来得及闭上双眼,用手臂护住脸,脑袋一片空白。手臂上清晰地传来一阵刺疼过后,便是几声陆续远去的惨叫。

踏雪缓慢睁眼,透过指缝偷瞄,咦?刚才还步步紧逼龇牙咧嘴的几只野兽,仍在几步之外虎视眈眈,却不敢靠近半步。

野兽看似在忌惮她,或者说,是忌惮别的什么。不管了,眼下就是逃跑的机会!

此刻,在野兽的包围下,她只剩下一路可走,便是身旁那个漆黑的洞口。就算洞里死路一条,也总比被被野兽撕碎暴尸荒野死得体面些!身后细密的脚步声仍紧追不舍,她心中大喊倒霉,那些怎么野兽还不死心?跑了恍惚有半柱香,她体力有点不支之时,意外发现前方不远处,一点光亮。有光的地方八成是安全之所,于是她加快脚步,朝着那束救命之光奔去。

由于跑得太猛,以至于她刚跨进光圈中,脚底一滑,又摔了个四脚朝天。就在她倒下的一瞬间,眼睛一花,一束暗黑银光,带起一道凌厉风,掠过她的额头,在脑后传来清晰入耳的“笃笃笃”。忍住臀部的酸麻,她抬头望去,顿时被吓得冷汗涔涔。迷糊中,只见三根漆黑月牙状物,深深插入石壁中!她不由得后怕,若是没有摔倒,她就一命呜呼了。翻过撑着地面的手,一层淡黄色的黏腻液体覆在掌心,使人泛起恶心之感。抬头,她打量着眼前景象,一个可容纳数百人的溶洞在一片昏黄的烛光中展现。空荡荡的空间内,她一眼便被角落的一把古剑吸引住了。青铜色的剑身上锈迹斑斑,缕缕或金或银的光线从剑身上绵延而出,蜿蜒向下。古剑下方,正是一口黑漆漆的石井。怎么这般眼熟?

欲走过去细看,踏雪艰难起身,还未站稳,哪知喉部一紧,似乎脖子被人紧紧扼住,她感到呼吸难耐,脸色煞白如纸。她伸手拼命在脖子上挠着,没想到空无一物。

“又来了个送死的……”一声低沉尖刻的嗓音从空无一人的岩洞里幽幽传来。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从石壁里现出身形,手臂高抬,隔空将她提到了半空中。那人脸上蒙着一层黑雾,模样飘忽,让人看不真切容貌,但通过声音,仍可辨出这是个男子。只听得他又说了句:“你们的疯子掌门将那石头藏在何处了?”

此刻,踏雪难受得几欲窒息昏厥,哪里还听得进那人说的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脸色由白转青,双脚临空一阵乱踢。

“不说?相信你见过外边那几具尸首了吧?不想和他们一样下场的,你就老实交代!”神秘男子放出狠话。

见这个毛头小子口风严实,他脸上的黑雾中,溢出丝丝杀气,想着索性解决掉这个小子性命,却被从他身上突如其来散发出的一波力道震得虎躯一抖,手腕一下吃痛,将踏雪甩了出去。

踏雪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后,“砰”的一响,面朝下摔落于地,眨眼间额上渗出一块淤血。上一秒还差点窒息,下一秒便被摔得全身散架,她吃痛地呲牙咧嘴,五官扭曲成麻花状,侧身躺在地上,想爬起来,却发现腰肢以下毫无知觉,只得无力地在地上,感到自己如刀俎上的鱼肉,等待自己的,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看不出啊,年纪轻轻,修为这么深厚,深藏不露啊!想必,你是疯子掌门的得意门生了!那颗石头,你肯定知道在哪!若是不实话实说,小心我们踏平你祭神渊!”神秘男子双掌相覆,掌心一团黑雾中,祭出一把黑色月牙形弯刀,逐渐快速旋转。刀锋毕芒出暗红微光,似乎一头正在舔血的野兽,对着她张开血盆大口。

我们?踏雪不由得环视周围一圈,这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随即,她在心底自嘲一番,自己快要魂归西天了,还有心思去揣摩人家的话。

“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来石头在哪,我保证让你还能看到明日的太阳。”神秘男子右手执刀悬在半空,左手一把拽起踏雪的衣领将她揪起来,暗黑的刀锋近在咫尺,上边还有仍未凝结的血水滴答而下,落地开出一朵小小的“血莲”。

踏雪想对他解释,自己初来乍到,对祭神渊不甚熟悉,可她一张嘴,只能从喉头发出细如蚊呓的“咿咿呀呀”。

神秘男子以为,踏雪怕死会和盘托出,探头朝踏雪附耳过去。踏雪看着他凑近的脸,心中一声大喊:就是现在!她使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朝他的脸上狠狠咬去。

“啊——”一声惨叫如惊雷炸起,响彻岩洞,接着一声恶狠狠的痛骂:“你个臭小子,竟敢咬我!”他一下吃痛,手上使出了七八分功力,将踏雪一掌拍出几丈之远,朝侧脸一摸,满手鲜血。

踏雪朝后飞去,后背撞在石壁上,竟将石壁震得裂缝,臀部朝下直接跌落地上,接连几声脆响,她瘫坐在石壁旁,满嘴鲜红,衬着她苍白的脸颊,画面十分诡异。她忍住全身剧痛,脸上现出一丝狠色,嘴巴一张,朝地上吐出半边鲜血淋漓的耳朵,撇了撇嘴,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男子气急败坏地举起刀,正欲朝她挥砍过去。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洞口远处传来,使得男子手上的动作一滞。眨眼间便有几只全身乌黑的狼从漆黑的洞口跃出。它们似乎是黑暗的化身,两只绿莹之眼让人毛骨茸然,踏雪一眼就认出了它们,便是刚才洞口袭击她的野兽。

那几只黑狼跑到男子身边,为首的朝他低声吼了一下。随即,男子吹了一声口哨,只见岩洞的一个角落,应声跑出几只一模一样的黑狼。踏雪这才知道,所在的岩洞,还有其他的岩洞与之相连。

几只黑狼身后,还有一头庞然大物尾随而出。踏雪定睛一看,那不是兽尊穷奇吗?穷奇对黑狼紧追不舍,阻止它们逃走,黑狼却因敏捷体型的优势,几度敏捷地从穷奇的大掌下躲过一劫,穷奇已陷入疲态,动作缓了下来。男子朝身边围聚的黑狼一挥袖,黑狼顷刻间化为几缕黑雾,钻进他的衣袖里,消失不见。

穷奇喘了一口粗气,笨重的身躯朝后倾了倾,猛憋一口气,大嘴张开,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吼声席卷着熊熊火舌,朝神秘男子袭去。踏雪被巨大的声波震得耳膜欲裂,天旋地转,胸闷头晕,继而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红便昏厥过去。神秘男子则神色淡定,双手在前胸一阵翻飞结印,一团黑雾在掌心瞬间膨胀为原来的好几倍,在他周身布下一层保护罩,抵御住穷奇的声波攻势。大地剧烈摇晃,岩洞顶上的钟乳石纷纷被震裂掉落,如坠霜雹,落地跌碎。而一边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踏雪,脖子一点紫光闪现,随即,她全身笼罩在淡紫光晕中。掉落的钟乳石砸在她身上,却没有伤害她分毫,全都化为了一缕白烟飘散。

神秘男子趁着穷奇换气间隙,化身一团黑雾,遁出岩洞逃跑。在洞口,他正巧迎面碰到了闻声赶来的鲁班真人,以及身后的一众祭神渊弟子。眼见他被团团围住,从黑雾中,眨眼化出无数黑狼,朝围困他的祭神渊弟子扑去。而黑雾,则趁乱逃跑。

鲁班在后紧追不舍,不一会就堵住了他的去路。鲁班与其打斗了数十回合,黑雾被逼现出真身。

鲁班一看,便“哼”了一声,说道:“原是老熟人,好久不见,雾影公子!”

神秘男子压抑住喉头呼之欲出的腥甜和紊乱的气息,脸上一抹云淡风轻,哈哈大笑道:“鲁班真人好眼力,蒙着脸都能认出本公子。”

“你怎么还不死心?十多年了,修为还是老样子!哦不,倒是修炼出了雅兴,养了几只小兽!”鲁班叉着手,调侃他道。语气一派轻松,若是不知情的旁人,会以为二人是多年好友。

听到自己苦心清修十多年才练出的雾瘴毒狼,被蔑视若此,雾影公子心中顿时气血上涌,差点抑制不住喉头之汹涌,当场口吐血沫。他正想挽回面子,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做对处于劣势的自己毫无帮助。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运气抵住气血的上涌,同时也识破了鲁班的拖延之计。想着若是再多加停留,恐怕等其他几位真人和那疯子掌门回来后,自己这副模样,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着,他心生一计,佯装冷静道:“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动静大了点,把你们的灵毓洞弄塌了,里面几个弟子不知是死是活。哦,对了,有个弟子修为挺高,可惜了是个哑巴……”

鲁班在听到“哑巴”一词,便轻轻皱了皱眉,视线略微游移,嘴里低低念着什么,刚才的气定神闲化为无形。他细碎的表情一分不差地落在了雾影公子的眼里。虽然他没有听清鲁班的低语,心中却有了主意。大约这个哑巴弟子,和鲁班有着匪浅的关系吧!

趁着鲁班分神的时刻,雾影公子瞬间化回黑雾,飞快消失于天际间。

鲁班对雾影公子的话产生了极大怀疑,踏雪明明早早在诀音崖睡下了,怎么会大半夜出现在禁地?可整个祭神渊,除了踏雪,没有人是哑巴。虽然他不相信这个狡猾的魔徒,心中却心系踏雪,只好放穷寇一马,回身去禁地探个虚实。

飞到天边不远处,鲁班身形一滞,遥望着此刻灵毓洞外的情形。此时,弟子们已经消灭了那些黑狼,几位真人也闻讯赶来主持大局,天上地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几圈弟子,乌泱泱一大片,其中不乏赶来凑热闹之徒。鲁班想到,自己不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毕竟灵毓洞,历来只允许掌门自由进出。随即,他身形一动,眨眼消失不见。

黑夜翻了个肚子,露出白嫩的肚皮。掌门闻讯,连夜踏着星辰而归。从灵毓洞出来后,掌门从留守弟子口中得知,鲁班乃第一个到场之人,自从去追一团黑雾后,便没有人见过他了。

“多久了?”掌门问在场众人。

“大约……有两个时辰了。”一弟子望了望远处的树影答道。

“这么久未归他不会出事了吧?”绿茗真人担忧道。

“派一部分弟子……”掌门还未说完,便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弟子打断。

“诀音崖二弟子言青冉,拜见掌门!”言青冉抱拳恭敬道。

“嗯,你师父呢?”

“我来正是受师父所托,他派我来给您传个口信,他要回去处理点急事,不便在此等候您归来,弟子代他向你说声抱歉。”

“嗯,那我就去找他吧。”掌门转头朝绿茗等人嘱咐道,“你和松玉带弟子清点人数、处理伤亡情况,无璃和以殇负责清点宝物和藏书,我去去就回。”

“是!”绿茗领命而去。

“师父——师父——”三弟子霍寒尘的声音顿时响彻诀音崖,他炸炸惊惊地如一阵风钻进踏雪的厢房。原本寂静无声的屋内一声炸雷,站在师父身后的童牧一一把拽过三师弟,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努了努嘴,提醒他先别吵闹。

霍寒尘这才发现,师父在替师妹把脉,噘着嘴在一旁静若寒蝉。待鲁班把手放下后,他才小声说道:“师父,掌门来了……”

“我在诀音崖这些年,可从未见过掌门来,这发生了什么紧要之事,要他老人家亲自前来?”童牧一一脸吃惊地小声说道。

“掌门亲临寒舍,师侄有失远迎!”鲁班神色中藏着一丝慌张,但嘴角淡然的微笑,似乎已经料到掌门会亲自上门,却还要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掌门,您何须亲自来访,给我传个口信便是。”

“无妨无妨,本座也很久没来诀音崖看看了。”掌门和蔼地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眼角增添的几道纹路,还有眉梢上挂着几缕风尘仆仆的疲态,尽数落在鲁班眼里。这个祭神渊的当家之主,似乎一夜之间沧桑了不少。

落座后,掌门眼尖地留意到,鲁班衣襟与袖口上皆有些许斑驳猩红,他一下便认出此乃血迹,不由得关切问道:“师侄是否受了伤?”

“不碍事,一点皮外伤罢了。”鲁班瞄了一眼衣袖,回想起衣襟上满是血的踏雪,大约是救她之时,他没留意被蹭到了。

“那就好。对了,可知那些人的来历?有几人?”掌门堆笑的脸上,浮现出后怕之色,随即想到了来此的正事,顷刻间脸色严肃问道。

“是‘熔炎’的人,我赶到之时,只看到洞内出来一人而已。”鲁班实话实述。

“仅凭一人之力,便可破了本座的结界,‘熔炎’越来越难对付了!”掌门叹了口气,连连摇头,闭目丧气道。

“掌门,此人,乃是老相识了。”鲁班补充道。

“何许人也?”掌门猛地睁眼,疑惑地看向鲁班。

“十年前潜入祭神渊的魔徒首领,雾影公子。”鲁班神色凝重道,“若不是十年前,我未果断将他擒住,那几个弟子便不会白白丢了性命……掌门,弟子一时失手放虎归山,请赐予惩罚!”说到这,他喉头一滞,似乎被一颗石子堵得说不出话,“扑通”一声在掌门面前单膝下跪,抱拳请求,声音微微颤抖。

“胡说些什么,这不是你的错,起来吧!”掌门扶起鲁班,安慰道。

“这个雾影公子,本身就不是善茬,十年前便破了本座引以为傲的御灵结界,修为于凡域的年轻一辈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了。你能几近与他打成平手,已实属难得。据传,他乃熔炎女魔头之子,熔炎五大炎罗王之一,十七八岁就能练就月阶境界,真是个千年难遇的修道奇才,诶,只可惜是个祸害……”掌门叹了口气,然后似是自言自语地幽幽道,“本座真是无颜见列祖列宗,煞费苦心修炼的结界竟两回被一个毛头孩子解开,我这个掌门真是当得窝囊啊……”

“掌门,自古邪不胜正,无论他们多厉害,只会永远被我们正道所压制。请掌门放宽心,我们还有庞大的仙域势力做后盾,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鲁班强调里中气十足,眼眸里闪烁着信心的光芒。

“哎,本座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祭神渊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些青年才俊了!”掌门重重拍了拍鲁班的肩膀,突发感慨。

“掌门哪里话,您正值壮年,未来,凡域还要靠您带领我们重振神派雄风呢。”鲁班一本正经地拍马屁,随即话锋一转,“师侄能否问一下,您这次出山甚是匆忙,是否出了什么大事?”

“嗯,的确出了一件怪事。昨日傍晚,本座收到箭峰谷传信,蛇夫镇外的紫竹林里,发现了不少死状极其怪异的尸首,遂相邀本座前去查探一番。”掌门心事重重地说,“没曾想到了半路,便感应到灵毓洞结界遭到破坏,遂又半路折返。”

“原是这样。”鲁班听后,挑了挑眉头,心里瞬间聚起一个念头,“最近多事之秋,为避免再生事端,师侄认为,掌门还是坐镇祭神渊为好。而蛇夫镇的怪事,师侄可代掌门去处理。”鲁班毛遂自荐。

“这……”掌门犹豫了片刻,继而点点头,让鲁班伸出手,指尖荧光乍现,在他手心比划了一阵,“去到后,只需将此图案向箭峰谷掌门示意,他便知你的身份了。”

“是,师侄记住了。”鲁班收手细看,一个形状怪异的荧光图案渐渐湮灭。

“本座先回去主持善后事宜,你即日便启程吧。”掌门和蔼一笑,拒绝了鲁班相送,嘱托他着手收拾,别耽搁太久,便搁下茶杯,起身离开了。

掌门前脚刚走,鲁班便舒展一口气,幸好掌门没有追究他身上血迹的来由。很明显,从掌门细微的表情变化,鲁班心知,这个见多识广的老者分明对他身上的血迹起了疑心,可他并未当场点破。鲁班将此归因为,大约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吧。

想到这,鲁班又不禁担忧起踏雪来。她这次还剩一口气,已实属奇迹了。旧病未愈,再添新伤,若不是玄女泪护住她心脉,她早已筋脉寸断,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将她托付给三个弟子后,他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御剑赶往蛇夫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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