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羽埋名
清冽如水、流彩深邃的眸子,虽然总是淡淡的看人,却有种说不出的明澈。
“少主是否一早便知他们的底细?”绝说话间将目光移至别处,那双眸子虽然清透却藏了太多东西,他不敢再看怕就此沉沦进去,不可自拔!
“呵...”殷九歌轻哼一声。
“那少女一看便知是宫里偷偷溜出来的而且是第一次,再看那娇蛮冲动的模样...多半,又是哪位受宠的公主无疑。”
“这...恕绝愚昧,不知少主是如何推断的?”绝安静的站在一旁,纵然那张冰块似的脸上依旧古波不惊,微蹙的双眉却是表达了心中的疑惑。
殷九歌笑了笑,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解惑道:“很简单。首先,她的穿着看似简单朴素甚至说有些陈旧,但布料却是选用最上等的玄鹅缭绒,而此料纵是一般的大户人家甚至某些官员都不见得有,毕竟物以稀为贵很多东西都是有市无价,如此看来她最少也是世家女,但...出门在外除了两个随行的丫鬟,全部家当居然只有一块玉佩连基本的钱财都有没带,说明她定是第一次出门。”
“再者,就算这城中再深闺的女子也多少该懂得银子的重要性,但以她今天的作态来看显然连其中的用途都不太明白,还有那连个丫鬟!退一步来讲:就算她不懂,难不成连身边丫鬟也都如此无知?显然,这...就只能说明两件事...”
“两件?莫非...”听着殷九歌的酌情推理,绝也猜出了大概。
“没错!”殷九歌见此,眉脚一挑道:“第一,说明是她真的太过‘单纯’(说白了,就是傻子!)第二,就是她久、居、深、宫,不谙世事!”
“如此,绝认为...答案...会是哪个呢...”
绝没有说话,但看那微抿的双唇却知他的想法必与自己相同。
气氛瞬间又沉寂下来。
良久,殷九歌道:“你就不想问那温锦的身份?还有...我又是如何知晓的?”
绝摇了摇头,淡淡道:“少主要说的自然会说,不说的...绝身为属下也无权过问!”
“……”殷九歌半眯的眸子在听到绝这番话的时候忽然一睁,凛冽的寒意如实质般闪过又被瞬间敛起。
“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殷九歌冷冷的看着绝。
虽然这些都是下属的本分,但...绝对她而言是不同的,比起言听计从、恪守本分,她更希望彼此能像朋友般正常相处。
“温锦那边到此为止,你先不用管了,此事我另有打算。”殷九歌垂眸,抬手揉了揉眉心,说话间竟隐隐带了几分疲惫。
少主...
绝看着此刻疲态尽显的殷九歌,双手暗暗紧握成拳,他好想现在冲上去替她抚平眉心的褶皱,可是...他不能,他还没这个资格...
“少主可还有何吩咐?”压下心中涌动的情绪,松开握紧的双拳,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大猎很快就要开始了,此后会有更多事要做,这几日****你先盯着各处的动向...另外...再去帮我查一个人...”
殷九歌微微倾手,一串由碧睛翡翠雕成的青莲扇坠滑至指尖,她顺势两指勾住再弹指一甩,扇坠呈一道凌厉的青线朝绝而去。
看似凌厉,实则无半分内劲加持,拼的只是速度,绝微微侧身,手掌翻转,扇坠顺势握于手中。
绝看了眼手中的青莲扇坠,双眸一眯转而看向殷九歌。
“如此,绝先退下了。”说完直接转身。
“长风!”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绝脚步一顿,挺拔的身躯微微颤了下竟隐隐有些不稳。
“少主可还有事?”
“……”
身后,一阵沉默。良久,一丝清冷又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
“我从来...也没有把你当过属下,你又何苦傻到把自己变得跟我一样。”
“……”
“我知道,但这同样...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句话,说的坚定又果决。
是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从他变成绝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要去承受那人所担负的一切。
她是他的主,是他心甘情愿放下一切俯首称臣的主。自那年雪夜她微笑着向他伸手时,他便知道,那个宛如冰雪般的少女会是他此生的魔,而他,甘愿为之沉沦,做她脚下的奴。
长风...
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另一层身份。他以为早该忘了...
可惜,往事如绵。冷眼回望,来路白雪茫茫。绝了情,断了欲,灭了念,葬了思。该忘的,都忘了,不该忘的,也忘了,却唯独葬在心里的那份情留了下来。
到此刻才发现...原来他舍不掉,丢不得的那份情,如今...早已糜烂在心里...
看着门外消失的身影,殷九歌一阵长叹后神色再次凝起。
芸酥身为公主,无旨偷出宫必然需要一个掩护,温锦无疑是最佳人选,能够轻松带着三人避开巡卫勘察而不受怀疑,此人必然是地位深重,他又称芸酥家妹,放眼整个皇室可以任意进出皇宫,身为公主兄长,又双腿残疾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当今太子——百里落尘。
“百、里、落、尘!”殷九歌眯了眯眼复又睁开,淡淡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有意思,看来有必要对你重新评估了...”
这边,风起云涌,杀机暗藏。
那边,云淡风轻,细嗅凝香。
“今日正打算去宫外看你,却不想你竟是自己来了,倒废了我好一番功夫!”
一声轻笑,温润如斯。
华贵优雅的孔雀翎帘被一只纤长秀雅的手掀开,来人眉眼含笑,正是之前在玉馨居与殷九歌结识的温锦无疑。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清雅悠然的声音自帘内传出,似水如歌。
温锦,应该说是百里落尘,闻言摇头轻叹:“哪敢?难得你主动来一趟,这在平日里可是不多见的,说吧,什么事?”
“原来在落尘心里,我竟是这么一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不堪之人?倒真是令人寒心呐!”
来人一袭青衣,素雅卓约,笑着将百里落尘推到室内的一张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旁,浓郁的茶香瞬间扑鼻而来,百里落尘微微一笑,转而抬手轻摆,遣退了下人。
“来,尝尝我新沏的上等武夷岩茶。”
偌大的室内仅剩两个人,男子面色从容的笑道,说话间顺手将一杯刚刚沏好的茶递向百里落尘。
“嗯,这是...武夷山九龙窠岩壁上的‘大红袍’吧?”
百里落尘接过茶,纤长而细致的手轻缓又优雅的掀了掀杯盖复又端近些轻轻一闻,笑道:“香气馥郁,宛置幽兰,且...香高而持久,‘岩韵’十足,不愧为极品!可惜...”
百里落尘垂眸,将茶只于唇间轻抿一口,浅尝辄止转而说道:“茶虽好,然,非我所爱!相比于这大红袍的清苦我倒反而更喜龙井的香甜,却是让埋名你见笑了。”
“你呀...”被唤作埋名的人,轻叹一声无奈摇头。
一缕斜阳划过精致的角楼又透过雕花的窗棂撒在他如玉的脸上,清浅的和风柔柔吹过,三千青丝宛如着墨般于轻拂间翻飞数缕,交织在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浅色青衣上,越发衬得他肤白细腻。
坐于其对面的百里落尘见此,不由一叹,调笑道:“你这般模样若让人见了去,不知又要惹得多少思春少女驻足痴望、芳心暗许!”
羽埋名闻言神情一滞,嘴角的笑顿时僵在脸上看的百里落尘一阵好笑。
半晌,羽埋名反应过来拿起放于桌上的紫檀香木绘了丹青白莲的雅致折扇在对面正努力憋笑的某人头上轻轻一点,咬牙道:“若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看我不敲碎你这脑袋!”
百里落尘努力忍下心中的笑意,故作正经道:“让我想想...没记错的话埋名你似乎在外还有个青莲公子的雅号吧!”
“百、里、落、尘!”羽埋名脸绿了,真真正正的绿了,惨绿,惨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