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夜风疾行。天边铺陈的黝黑黯淡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
“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何要杀我?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章府,朱红色的大门内,白玉阶上满是令人心碎的落英,彩色的琉璃瓦上晕染的猩红流淌出一片艷丽的瑰彩,映衬着中间那个瑟缩的身影,倒显得份外凄然。
“嗯,清理完‘垃圾’,现在...到你了——章员外。”殷九歌淡然的将剑从一个“护院”的体内抽出,毫不理会前者的白痴问题。
长剑离体,后倾的尸体直挺挺倒向其身后的主子,胸前涌出的鲜血溅在那张满是惊恐的脸上令本就绷紧的神经彻底断了弦,脑中只觉“嘭”一声,顿时炸开了窝。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你不就是想知道这藜园的秘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
“没必要了!”殷九歌从怀中拿出一本账簿在章柘眼前晃了晃,冷冷说道:“它会告诉我答案!”
“刷!”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声音戛然而止。
章柘不可置信的看着颈间飚出的鲜血,任凭自己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由着身体无力的倒下,血泊中那双死灰的双眼圆滚滚的瞪着,竟是到死也不瞑目。
天,愈发阴沉,好像在祭奠这场悲沉的杀戮、鲜血的洗礼。
“轰隆隆!”随着一道强光划过天际,乍现的白茫恍惚一现,随即震人心魄的雷鸣声隆隆传来,打破了黑夜的寂静,仿佛要把天空撕裂开来。
殷九歌出了章府,一个人晃荡在骤风流扑,烟雨无人的街道上。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本就单薄的衣衫上,初春的寒气透过霑湿的衣襟侵入身体瞬间多了份凉意。
“为何不打伞?你这样容易惹上风寒!况且...这么久了,少主也该长长记性!”
一道冰冷却略含责备的语气传来,让本该闭眸细嗅清风、静享春雨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感觉不到上方传来的湿意,殷九歌不由抬头,却发现头顶上空不知何时多了把墨色的油纸伞,诗情的画意由简线的泼墨一笔勾勒,洇开在雨水冲洗的油纸上显得多情又风韵。
“无妨,偶尔这么淋几次倒也畅快,何况有你这贴身“管家”在,我又何不落个轻松自在?”殷九歌调笑似的说道,明亮的眸在零星雨夜中愈发璀璨,仿佛大千宇宙光华深处闪耀的辰星,芳华浮琛。
“少主又在说笑!”绝眸光一闪,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殷九歌,严肃道:“绝的命否是少主给的,自然甘为少主做任何事,只愿少主不弃便好。”
“……”少许沉寂后,殷九歌开口。
“我若要弃你,当初便不会救你!”那声音很淡,却在微敛的眸中多了层看不清的哀伤,仿佛泣血的孤鹰。
她说:“你我毕竟同源。”
“……”
绝沉默了,隔着眼前迷雾,茫茫中好像又看到了昔日的场景,血染的疆土、遍地的尸骸,由无数残骨勾画出的尸山血海,那是——阿鼻炼狱。
不过...沉寂终究是要被打破的。
“少主,这是东海那边传来的消息,好像说...大胤近来有所变动!”绝将一封封着蜜蜡的书信拿出。
殷九歌皱了皱眉,接过信笺用小指指甲熟练的开启封蜡,扫视起了信中的内容。
“嗯~”少倾,殷九歌将看完的信纸摧毁,脸上却见疑虑“这时候,他怎么也跑来东绪凑热闹?莫非...”
“少主,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要不要我回去一趟?”
“不必,既然大胤那边已经有所行动,想来其他势力也该按捺不住了,我们只管看戏便好!”殷九歌唇角半钩,凌厉的眸中陡然划出一抹笑意。
“别忘了,今晚还要准备一份大礼,去见老朋友,没点儿诚意怎么行!”
看到殷九歌眼中迸发的璀璨,绝笑了,这才是他的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自信高傲,让人移不开眼。
初春的雨一般来的突然,走的也快,可看今夜这雨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殷九歌也懒得去管,直接足尖一点向着城北方向掠去。
三尺血溅断刃魄,一点寒光万丈茫。
笑杀刍佞百步止,修罗浴血屠千魂。
今夜,有剑相握当仗剑前行,无剑在手便忘剑而行,注定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杀伐,只是...不知天亮后这隔了夜的雨能否将罪孽冲洗?乱世当道,唯见血染千尺,坟哭万里方不负我修罗之意!
……
天公为目,昨夜雨下的很大,也注定了许多人不得安睡。
而今日,晴色正好,相比于昨夜在殇王府内宿了一宿尚在酣梦中的殷九歌,此时的户部可谓是闹得鸡飞狗跳。
尚书府内,一众家仆婢女缩着脖子看着房内雷霆大发的尚书大人,个个都低下头手足发麻、汗出如渖,生怕一不小心受到波及,白白遭了这池鱼之殃。
“一群废物,还不给我去查!连个人都找不到,留你们何用!”柳云峥对着一众下属气急败坏的吼道。
流云似的长袖施足了力道在案桌上狠狠一拂,只听“砰”地一声便见斗彩缠枝蕃莲纹洗的笔盒从紫榆翘头案上掉了下来摔得粉碎。
笔支四散于地,连着雕成鱼尾祥云的红丝砚也撇了同款莲纹的墨锭孤独的吊在案边,洒了一地浓艳的松墨。
“区区章柘不过一介商贾,死了也就罢了,柳大人何须如此紧张?莫不是背着本王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低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柳云峥一怔,急忙禀退了近旁侍候的丫鬟、小厮。
好在其他下人们也还算机灵,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早在自家老爷挥手时便退了个一干二净。
“大人好像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吧!怎么...要本王再说一遍吗?”
空旷的房屋内处正值西北的角落里,此时一个如雾缕轻烟的鬼魅黑影掠了出来,眨眼间便到了柳云峥的跟前,一只大手倏然伸出。
“咳...王...王爷饶命,下官再...也不...不敢了!”柳云峥拼命挣扎着,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那只禁锢在自己颈间的手,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以为快要窒息时,柳云峥忽然感觉脖子一松,整个人都被狠狠丢了出去。
“嘭!”
被抛飞的身体直接撞在了案旁的书架上,巨大的冲力使得满目书卷也跟着散乱一地,柳云峥摔了个结实却也顾不得伤痛,赶忙又爬了起来,颤抖着跪在男子身前。
“哼,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非留你还有些用处,本王早就取了这小命!岂还容你活到现在?”冰冷的语气不似霜寒的清冷,反倒有种来自地狱的阴森狠厉。
男子一袭黑衣,墨发高束,腰间的翠色玉佩,透出神秘,那冰冷的眼神令围绕在他身边的王者之气更加浓郁。
面对男子的冲天怒火,此时的柳云峥浑身一抖,确是如方才自家婢女仆人般缩着脖子当起了鸵鸟,愣是不喘一声。
他知道,男子此番必是有事交代,否则...如他所言根本无需在意自己这区区一条性命,杀了也就杀了哪来那么多理由……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般,男子一敛方才的怒气,冷酷的脸上一双寒眸眼射凌光,锐利的锋茫刺的柳云峥眼睛生疼。
“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至于,要不要...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