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酒店,顺着大街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在街尾搭上了一位黑车司机。
我投烟问路道:“师傅,我到X镇Y村探亲,路不熟走到这里来了,您能将我捎过去吗?”
司机接过烟,笑呵呵的说:“我的职业就是为你们服务,甭客气,上车吧。”
车开动后,我说我的事有点急,如果有捷径就走捷径吧。我如此说目的是我不想再经过X镇了,我是怕了。这就像你在某个地方被人狠扁过,偶然再走过那块地心里就会发憷。司机一口答应了,而且还简单扼要的描述出了路线,路线所经之地都是乡间小路。司机一口答应并不是他职业道德高尚,而是路程短,省油。
抵达Y村头后,我在车内付了钱,口头上又答谢了一番司机,拉开车门,下了车。
Y村竟在X镇的东边,从L城一路过来途经Y村,而报社的司机却将我直接送到了程洪远的手上,而程洪远又早有准备,这一切看样子是事先安排好的了。是司机从中谋取了好处出卖了我?还是报社的安排?
如果是前者,那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事实上也就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笑而过。如果是后者,那就可怕了。
我突然想到了美国大片中屡屡出现的被政府所欺骗的雇佣兵的故事。我也是一个兵,握笔杆子的兵。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甩掉了所有的杂念,决定前面无论是坑还是沟,都大踏步的越过去。
从L城延伸过来的省道将Y村一分为二,这促进了Y村的发展。两边的店铺林立百分之八十都是Y村的居民所开。这里的土壤都是营养丰富的黏土,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展现在我眼前的一排一排欧式的二层楼房,整齐归一。这一切都显示着Y村的人民都是富的流油的那种。
我到商店里买了一包糖,可不要小瞧了这包糖,他可有特殊的用处。我将糖包拆开,将糖散开装进背包内,心里喜滋滋的朝一群正在玩弹珠的小孩走去。这群小孩大约都在八九岁的光景。
有个伟人说过,世界上最诚实的人就是天真的孩童。我坚挺这句话。
我走到一脸沮丧眨巴着眼睛只有观看份的男孩子身边,蹲下,小声的说:“瞧,他们玩的多开心,你怎么不去玩?”
小孩撅着嘴惨兮兮的说:“都输光了,全都输光了。”
我像幼儿园的阿姨温柔的安慰道:“男子汉是不应该灰心丧气的,改天赢过来就是了。”
小孩挺了挺胸脯,真的变成了一个男子汉,豪迈的说:“是的,总有一天我还会衣锦还乡的。”
我笑了笑小孩的错词,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庄严的摇晃着脑袋说:“明朝末年有个农民,后来做了皇帝,他的名字叫李自成,而我叫李成。”
我表情夸张的赞道:“好名字!”心里却想李自成和李成是哪跟哪啊。
李成得意的说:“当然了,这名字是我爸取的,我爸可是Y村最有学问的人,唯一的一位老师。”
我问道:“你爸爸是教什么的。”
李成结结巴巴的说:“印个里是。”
我心里想这小家伙真逗,恰似小时候的我,但由于时间的问题我不能在跟他瞎掰,便小声的问他:“你们村里谁最可怜,答出来给你糖吃,你看,这里有好多的糖。”
我说着将包里的糖抓出一大把,在他面前晃了晃,说:“薄荷,牛奶,苹果,草莓,什么口味的都有。”
李成想了一下,歪着头问:“答错了有没有。”
我说:“有,但不能胡编乱造,男子汉可要诚实啊。”
李成欢快的说:“李成从来不说谎的,李成是个好孩子。”
我先拨开了一块,塞到了他的嘴里,他含着糖,甜的直吸嘴,叽里咕噜的说:“木木他爷爷,木木的爸爸都不给木木他爷爷饭吃,听说警察就要来抓木木他爸爸了。”
我问:“木木他爷爷住在哪里?告诉我好吗?”
李成又叽里咕噜的说:“就在这条路上,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我心里一乐,一块糖就达成了目的。我将包里的糖全部倒出来,分给了其它的小孩。小孩子们吃着糖都吸着嘴,顿时四周都是吸嘴的声音。我边走边看着他们,心回到了我们年幼的光景。
路的尽头是一间孤独的低矮的茅草房,我的感觉告诉我,这个茅草房的主人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告诉屋内的主人,有人过来了。
间隔三四秒后,屋内也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咳嗽声,接着门开了,一个瘦矮的老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老人脸上皱纹叠着皱纹,眼睛黄赤,嘴唇干涸像即将裂开的黑土。他有气无力的对我这个陌生人说:“您找哪位?”
我心里掠过一层酸潮,支支吾吾的说:“我找汪涛师傅,您是吗?”
老人又仔细的端量了我好久,匪疑的说:“我就是,但您是哪位?”
我直接步入主题道:“我是记者,是来了解情况的。”
汪涛思索了一会,思索着那封检举信的事,无奈的叹息一声,点了几下头,示意我进屋说话。我看到他头顶的发丝都变成银白色了。
虽然人的自然衰老是可怕的,在百感交集中慢慢的衰老就更不言而喻了。
房子里寥寥无几的家具都是陈年旧物破损不堪。发出一股浓浓的霉味。这股霉味刺激着使我联想到这里的所有和Y村其它人的生活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对比,宛如现在社会与万恶的旧社会。
老人说吴书洋是他的老友,检举信是他主动替自己写的,内容基本属实。他曾阻止过,害怕事情传扬出去给汪家抹黑。
汪涛说,老人有四个儿子,七个孙子,四个孙女。大孙子已经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买房结婚了。最小的儿子五年前结的婚。大儿子在街上有家商店,就是我买糖的那家。老二和老三各有一辆单挂汽车,整天走南跑北的拉货送货。老四在外地开了一家饭店,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都属于小康以上的生活。四兄弟的产业虽不是老人一手操办的,但老人倾尽全力的帮助过,这花光了老人所有的积蓄,还欠了部分债务。分了家后,前两年几兄弟还各自按月给老人钱。矛盾开始于四个儿媳妇身上,给老人的钱成了她们的心头肉,动一下,就疼得要命,谁都不愿多出一分一毫。四兄弟为各自的媳妇大吵了一架,甚至还动了手,从此这四人各自过着各自的有滋有味的生活,分家时平摊到自己身上的债务也不管了,更将老爹忘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