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多少钱?”对于我的差劲表现,秀音的脸变的比黄世仁还快,瞬间撕破了脸皮。
“十块。”我如实的回答。
“那么多。”秀音高兴的伸手索要。
“我还要买铅笔呢?”我胆怯的拒绝她。我其实要买的东西很多,一紧张忘的一塌糊涂。只想到了铅笔,便随口而出。
“一支铅笔八分就够了,别啰嗦,快给我,‘小马姐’可没有那么多的耐性。”她说着准备伸手去揪我耳朵。这里诞生了一个黑帮大姐大。
我在劫难逃、恋恋不舍的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崭新的十元票子交了上去。
秀音将钱仰起用它隔着看太阳,骄傲得意的说:“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们今天不用上学了。”
“没有!”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她所讲的话对我而言就是圣旨,一旦违抗不是发配边疆,就是众叛亲离。我哪敢不牢记啊!再加上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母亲还不停的叮嘱要准时到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对我而言听老师的话是最头疼的大事,那些自认为才高八斗的人类,站在讲台上说的东西就像佛经里的梵文,只要他们的喉咙一开腔,我的太阳穴就隐隐发痛。由此,母亲大多说得话,往往都被我所忽视,都没有朋友说的重要。但我的记忆中确实没有残留秀音关于这方面的话语,一丁点儿都没有。
“那现在告诉你,我们今天不用到学校去了。”秀音将钱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转身朝学校相反的巷子里走去。
“为什么啊。”我惯性的跟了过去。
“今天是我们开帮立会的大日子。”她说。
“开帮立会?就今天吗?”我问。
“没错!历史定要铭记今天,你即将是我们帮中的一员了。”秀音说着转过身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以示鼓励。
“我今天可要到学校去。我挺重哥们义气,但我爸说了今天中午会去学校见校长,因为校长欠他钱,我敢断定校长肯定不会还钱,因此他一定很生气,如此我再惹他,那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我语气上很坚定,但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瞎闹腾。
秀音一副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俄而,用威胁的口气对我说:“随便你了,高鄢现在长大了,拳头硬了,但以后要是被别人欺负,挨别人打,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也许以后我哥们看你不舒服,磕你一下,打你两下,那就更不关我的事了,你帮费都交了,钱如流水可没有收回的可能。悉听尊便啊,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她说完后,一只手指了指她上衣口袋里的十元钱。另一支手攥成拳头,在我面前晃了又晃,以示威胁。
“那我去,我回去告诉我妈,说我在去学校的路上迷了路。”我赶忙答应了。在这样的威胁之下我敢不从吗。我爸会因为我逃课揍我一顿,而被朋友抛弃孤单力薄后不知要挨多少次啊。
“这次变聪明了。”秀音得意的说着,又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们开始在一条又一条巷子里穿梭。我要很努力才可以撵的上秀音的步子。我这个时候很想一口气超过秀音,看她现在脸上的表情怎样。可怎么也做不到。
我们在一家,也是附近唯一的一家服装店门口停了下来。
“进去看看。”秀音说着就走了进去。我跟在后面,像一个市级干部下乡视察似的将双手背在后面,摇头晃脑的跟在她的身后。
我们都是第一次到这种高级场所。
“你们两个小屁孩到这里来干嘛?”服装店的那个胖如冬瓜似的女人对我们不怀好气喊。接着又换上了一个可亲的面孔对着我笑道:“高鄢啊!你们家又有什么好看的录像带啊!”
我由于女人的那两个小屁孩而不悦,赌气不理她,继续跟在秀音的后面转来转去。胖女人白了我一眼,坐回了竹椅上。那个竹椅被她压的吱吱咯咯的响。我心里暗暗嘀咕竹椅子怎么不来个粉身碎骨,好摔她个狼狈不堪。
只一会儿我就眼花缭乱分不清那是裤子那是褂子了。
“这里有什么好转的,没事到那边的河沟里抓泥鳅去。”胖女人站起身准备撵我们出去。看样子她来真的了。我有了后怕,躲在了秀音的身后。
“我们是消费者!还请你将你的礼貌拿出来,别竟给中国人脸上摸黑,如果影响了我们美好的社会主义建设和发展,那可是千古罪人,要遗臭万年啊,连你们家二胖也连累的永世不可翻身。”秀音像是一个精通世道的学者大声的告诫对方。
对方听到后反倒乐了。再次坐了下去,竹椅又传出了痛苦无奈的呻吟。
秀音试了好几件衣服后,锁定了一件白色裙子。
“就要这件了!”秀音的笑容俨然这就是她的了。
“这可是新货,可要十块钱啊!”胖女人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将我们俩看在眼里,挑着眉毛对我们喊道。
“真贵,剥削阶级就是剥削阶级。”我看看胖女人,再看看秀音,惊愕的说道。
“小子,要谈剥削这里就数你爸最剥削,你爸现在一天都可以赚好几百了。”胖女人过来轻轻拧了下我的脸颊。她本来是想用力的,但想到还要到我家看录像,就不得已对我手下留情了。她担心我会在录象播放正精彩的时候,哭着喊着说挨了她的揍,那她脸皮再厚也不好再继续赖在我家了。事实上我的确会那样做。现在的我们很难想像,那时候看香港武打片就如同现在平民坐劳斯莱斯走亲戚一般,那享受,甭提多棒了。
“我爸只剥削港澳的,那是为内地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稳定军心呢?和你截然不同,一个是劫富济贫的好汉,一个是趁火打劫的奸商,在人民的心里那地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我大声的为父亲辩护。
“少贫嘴,我这里可不赊账。”胖女人准备用最真实的金钱将我们吓走,她认为我们身上肯定没有那么多的钱。
“你以为我们到这里来买‘宇宙’牌香烟啊!我们像赊账的孩子吗?”我跳起来,对她吼道。我想到了自己的那张十元的票子还在秀音的口袋里呢。咱虽然是个孩子,但也有自尊啊。
“不要了,不要了,这里有这么大的一块油迹。”一直沉默的秀音突然大声的喊起来,也准备脱下裙子。
胖女人赶紧起身过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