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九月十三,我逃向杭州是六年前的九月十三,而回来也是九月十三。真是出奇的巧合。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我寻看到了齐鲁大地欢迎你的大字标牌,心欢腾了,险些喊叫出声,连一直流窜在鼻尖的冷嗖嗖的空气都变的温暖起来。
这座久经岁月洗礼,此时已经焕然一新的庞大城市,十五年前的旧貌留下来的堪称少数中的少数。人口翻了三倍,已经拥有了相当繁华的经济。这里本土出生的人都很勤劳,外来的人也是如此,都懂得为自己和与自己有着密切关系的其他人谋取更多更美好的东西。我不能再说什么夸耀的话语了,多了就死厚脸皮了。人只要有勤劳这一点就可以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至少我认为是如此。
现在,我们把目光望向东西横穿城市中心的秋盈路,路两旁都是沉睡的楼群,顺着它将目光一直向前延伸,最后锁定在一个有了年岁,但依然完整的路灯架。路灯释放着它所拥有的所有能量,显得光彩夺目。路灯正对面有一家饭馆,饭馆依然营业,似乎还很热闹。顺眼向这条公路的前方望去,最能落入眼帘的依然是路灯,它们都泛着光,任意展示着它们独特的生机。
我坐的那辆浙A九七五三长途客车慢慢的向这里驶来。饭馆里的人一下子都涌了出来。不同相貌,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他们,都有着相同的目标。他们组成了一个团队,都在期盼着自己的亲人。静谧的街道迅速的传出欢笑声,安慰声。
车驶到路灯架旁边停下。
我提着一个黑色背包,随着车内的人群熙攘的走了出来。客车周围彼起彼落的乡音让我倍感亲切。我的思想接受了渲染。
我的生活,从现在崭新的拉开了序幕。詹君已然不在。
我回来的消息,没有告知父母。许豫知道,我想他会传给其他的朋友。但现在可以肯定不会有人来接我,事先没有谁曾示意过想见到我,连安慰的话语都没有,似乎我已经在朋友的心中死了。我告诉自己不可以活在自我安慰中,我只需孤独的等到天亮,然后厚着脸皮去找展祥。他会收留我,不收留也得收留,因为我的脸皮会比他两年前的还要厚。两年前的一段日子里,他赖到我和水莲的寓所里呆了几个星期。想到他那时出的洋相我轻笑出了声。
我决定在那个饭馆里,吃些饭点,消磨掉这黑暗。
“高鄢!”当我走出人群向饭馆走去,忽然心脑中产生了周围有人喊叫我的思念,大脑几乎同时又怀疑这是否出于幻觉。结果我还是本能的转过了头。我无法判定声音来自那个角落,胆怯不已的偷偷的用眼睛寻觅了一番。没有一个记忆中熟悉的面孔,连似曾相识的都没有。我失望了,但不是沮丧,本该就是失望。
我又迈起脚步。只走了几步,又感觉到有一种很熟悉很渴求的味道再次向自己漂来。我不允许自己再愚蠢了,强制住了那份幻觉,不去寻觅。
脚步声,一连串的脚步声,从我背后一点一点的逼近我,距离在一步一步的缩短。
“高鄢!”我分不清这声音确实在我耳边响起,还是我那不安份的思想又在作祟,但格外清晰的像一个幽灵钻进了我的体内。
抑制在一刹那间被击成粉末,意念的操控使我再次转过了头。这次我轻而易举的寻到了那声音的源头。
我愣在那里,眼泪几乎从我眼眶里溜了出来。
一个极为熟悉的影像。丰满的体型,齐颈的短发,椭圆的脸庞,匀称的五官。
“喊你为何不回应?”她冲着我嘟囔着,脸上绽放着缅婰的笑容。
我只看着她。
我丢掉了声觉。
她的笑容也逐渐的消失了,也相视着我。
我们彼此沉默。
漆黑的夜空像一个庞大的实心怪物紧紧的贴在了我们的头顶,呼吸开始变得窘迫酸楚。
我认得出来,她是于霁。
我的思想展开,追溯到了那厚厚的一迭记忆。那充满着欢乐,朝气、甜蜜、自信、偏执的年代。那一段美好的青春岁月,一段永远都不曾忘却的记忆。
好一会儿之后。
“等多久了?”我找回了声觉,回到了现实,小声的问于霁。我的血液还是从脚底不安份的往头顶冲,冲破我的头骨它们就可以得到自由,此时它们多么渴求自由啊!
“没多久。”对方清脆的回答,犹如从静谧深谷所发天籁之音。
“饿了吗?”我抓不住什么可以深久长谈的话题,只有找一个最简捷的解决方案。
“吃些也好。”对方回道,
于是,两个人影继续了我刚才的步伐。
饭馆里的布设很简单。大概有六十个平方,分列两排,摆放着八张桌子,桌面洁净,桌腿却油漆嘛黑,桌子下面分放着更不如桌子有地位的几个的塑料凳子,地面上像泼了一层油闪闪的泛着光彩,刚刚刷抹过的墙面还算干净,墙壁上悬挂着崭新的靓丽的明星照片。这是一家诞生于大众,服务于大众的廉价饭馆。这里的顾客,没有固定的人物,却拥有庞大的群体。
我们相对而坐。我将背包放在旁边空的凳子上,于霁也将背包放在她旁边的空凳子上。饭馆里,其他的生意都已经结束,在这里等待的人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意念再留在这里了。我点了两份面,这也是饭馆现在最方便的招待了。
借着灯光我细观起六年都未曾见面的她。一如往昔。体态面貌都和记忆中的相仿。这使我产生一种自我的心灵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
于霁没有像我用那种眼神,在我的脸上停留,而是瞥我一眼便赶忙收了回去,接着迅速的把眼眸抛给不会引起她心绪不宁的物体。
那些物体似乎无能为力,她便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两个橘子,用手指熟练的在橘子四周划了几下,然后递给我。我用手轻轻一碰,橘子皮脱落了。
我有些诧异,刚才在我的肉眼中,那橘子皮明明还完全在橘子本身上。我开始胡乱猜想她是在那里学的这种技巧。
接着她慢慢的拨她的那个,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我丢弃在桌子上的橘子皮上面。她没有拨掉所有的橘子皮,便撕下一片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