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燕姬满脸不屑道:“这泥姬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这柳姬也真是的,也不管管,任她如此张扬奢华。”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丽姬只在静坐一旁,笑而不答。
燕姬见她不答腔,不悦道:“真真一个闷葫芦!要你开口就那么难吗?”
丽姬这才气定神闲,不急不缓道:“人家这才头一回见殿下,机会难得,穿着靓丽些也是应当的。哪像我们这些旧人呢!”
燕姬终于找到心理的平衡笑道:“那倒也是!据说这批新晋的家人子中,殿下只召幸了班离,也难怪有人着急了。不过我倒是奇怪得很殿下为何对亲自钦点入宫的敏孺子不理不睬呢?”说着,又眼望向我。我报以一笑,并不答言。
钟磬声起,舞姬身着华服,翩翩起舞,开启了我在深宫之中第一场盛宴。可是如此祥和美好的盛宴却隐隐透着不安与争斗。
一曲了,梁红柳举杯道:“嫔妾恭喜殿下喜得五位佳人,请殿下满饮此杯!”
太子一笑一饮而尽。这时梁红泥也站了起来,道:“嫔妾初见夫君,也敬殿下一杯!”太子一愣,继而一笑也一饮而尽。只是此次之笑却颇有玩味。梁红泥又道:“嫔妾略通舞技,不如让嫔妾为殿下跳一支《长安歌》吧?”
“不必了!刚刚舞姬才跳完,本宫还觉得有些晕呢!”说罢转向离姐姐笑道:“你不是说新编了曲儿吗?怎么?还不唱来本宫听听?”
离姐姐一笑起身应诺,便着人抬上七弦琴。梁红泥气怔当地,狠狠地盯着离姐姐。那怨毒的眼神直接要把人杀死。我心下暗暗为离姐姐捏一把汗,这梁红泥可不是什么善类,只怕日后会对离姐姐不利。可离姐姐却浑然不觉,面带微笑,缓缓地步近琴边。清幽的琴声如清泉般从纤细的两指间缓缓流淌。歌声也如黄鹂出谷,清婉滴啭,只听她唱道“新水注清池,绿叶随风长。婷婷如玉立,宛在水中央。暮夜承恩露,晨曦沐骄阳。愿不负韶华,长伴在君旁。”歌唱间与太子四目相对,两人目光流转,情真意切,众人尽收眼底。梁红柳泰然自若,元姬只是笑而不语,颜姐姐专注听琴,丽姬眼露不屑之色,燕姬则似有不满。而太子的新姬梁红泥自然是炉火中烧,阎氏姐妹似有羡慕之色。成为太子的新宠,同时也成为众矢之的,是幸抑或不幸?
一曲终了,太子连声称好,众姬也随声附和。柳姬笑道:“想不到离姬不但琴技极佳,歌也唱得如此好听,难怪殿下如此宠爱了。其他姐妹也应效仿离姬,修才修德,才能更好服侍殿下。”柳姬众妃之首的架势倒是摆得挺足的。
众人皆没有作声,可见并不想买她的账。柳姬虽然协理东宫,但并没有另行册封,地位其实也如我等一样,是以大家皆不表态。不料颜姐姐道:“柳姐姐说得极是!”我心中纳罕。
元姬笑道:“我近日得了一张好琴,据说是当年司马相如取悦文君奏《凤求凰》时所操之琴。我正想着此琴留在听雨轩也着实是暴殄天物,今日就赠与妹妹,也算不负的这把琴。”
离姑姑起身婉拒。太子道:“你就收下吧!也只有你配!这曲谱得极好,歌也写得好,可有什么名头?”
“回殿下,曲名为《小荷初见》”,说罢两人对视,会心一笑。原来两人是在清荷池边相识,离姐姐如清水芙蓉清丽脱俗,也难怪太子对她一见倾心了。
“好一个《小荷初见》!”太子笑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柳姬一笑道:“这下可好了!丽姬本也是极通音律,可惜她不会唱。如此是完美了,离姬的歌声婉转动听,两人一弹一唱,天作之合!”我心中暗暗冷笑,原本我对柳姬的性情也是摸不准,如今这一句,却将她的狼子野心表露无疑。表面是在称赞丽姬与离姐姐,实际却是在挑拔离间
“离姬琴技、歌技俱佳,一人自弹自唱便可,何需我在旁碍手碍脚的?”丽姬的醋意终究是掩藏不住道。
离姐姐忙站了起来,道:“妹妹技艺尚浅,早就听闻姐姐琴艺高超,还望姐姐不吝赐教!”
丽姬冷哼一声,道:“妹妹过谦了!”
“有歌岂能少舞?泥姬不是准备了舞蹈吗?不如就让她献上一支吧?”柳姬笑着,望向太子。如此及时的圆场太子又岂会不准呢?反而对柳姬的善解人意之举报以一笑,而忘了她才是这场呼之欲出的口舌之战的始作俑者。
泥姬这一得令,自是喜出望外。虽然我极不喜欢泥姬飞扬跋扈的个性,但她舞姿的确极美。只是有了离姐姐刚才的惊鸿一瞥,她跳得再好,也难以超越了。而我兴趣索然,便让思嫣向柳姬告之体力不支,提前离席。
“今晚离姬也算是出尽风头了,太子殿下看她的眼神也跟别人不一样,真是如传言中万般宠爱呢!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这入宫才多久?别人都还只是第一次见着殿下呢!”思嫣言语中露出一丝妒忌。
“离姐姐相貌出众,德才兼备,得宠是必然的。倒是你这张利嘴,可要好好管管。让人听见了倒像是我在妒忌离姐姐呢!”我心静如水。夜风有些凉,一出宫门我便觉得人也清静了许多。
“本来殿下对孺子是别有情意的,只是孺子你不好好把握机会,不然如今惹人忌恨的那个人是你!未必是别人了!”思嫣愤愤然继续道。
“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越发没有规矩!殿下的姬妾那么多,他要宠哪一个便宠哪一个,哪里轮得到你我在此嚼舌根?况且刚才霜刀雪剑的,一不小心死无葬身之地,还敢口不择言!”我不禁怒斥道。
思嫣抿一抿嘴,待要说什么却不澉再说。我知道她也是为我好,只得反过来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是你也看见了,殿下并不在意我。这事我们还是以后再议吧!”
“可是奴婢就不明白了,殿下既然无意于孺子为何又要让孺子留在东宫?孺子本来是指给恭王殿下的啊!”思嫣为太子的举动不满,更为我打抱不平。
我一叹道:“在东宫起码还能留在京城,不必远赴藩国,也许只是一点怜悯之心,你又何必小题大做?”
“既有怜悯之心不是更应该疼爱孺子多些不是吗?”思嫣更不解了。
我冷冷一笑,道:“思嫣,希望你能明白,在这个皇宫里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孺子,那你要怎么办?难道也要像颜姬一样在这个皇宫里有形同于无吗?就连丽姬、燕姬都敢欺负她,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如果这样,那马家怎么办?”思嫣忧心忡忡道。
在入宫的这段日子我也看明白了,颜姐姐在东宫地位极低,平日并不得太子宠爱,且生的是位公主,地位反而不如奴仆出身的丽、燕二人。宫中生活只能仰人鼻息,事事不得遂愿,也难怪她寄情于花草了。我心下不禁暗暗叹息,等待着我的命运又将是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