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皇后一笑道:“本宫老了,那些花样还是让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吧!”说罢靠在椅子边上的软枕上,用手轻轻地按了下太阳穴。
“娘娘春秋正盛,如何言老呢?娘娘可是头痛不舒服呢?奴婢在家时也常为夫人篦头,舒缓头痛,不如让奴婢为您篦一下吧!”我又如何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呢,趁机道。
阴皇后听罢,果然来了兴趣,道:“哦?本宫这几日确实有些不痛快,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那好,你们都散了,你留下来,为本宫篦篦头。”
阴皇后起身转入内室,众人都散了。离姐姐朝我呶呶嘴,先出去了。梁红泥瞟了我一眼,不屑道:“古人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入宫才不过几天,就好得姐姐妹妹的了,一样的会邀宠献媚,实在是恶心!”我只当没有听见,倒是离姐姐气得在门口站住了,却被阎月如撞一撞,才愤愤而去。
却说父亲去世那几年,家势一落知丈,外有各路朝臣排挤,内有各大家奴欺主,夫人心力交瘁,患了头风之疾。常常夜里犯病,头痛欲裂,便是我侍候在旁。如今为阴皇后篦头,此情此景与当日是何等相似?我小心翼翼地为阴皇后篦完头,又轻轻地为她按摩。
“嗯!果然非常好,真是难为你了!”阴皇后秋水微闭,满意道。
“能服侍娘娘是奴婢的服气!娘娘这几日头痛不宜梳高髻,不如让奴婢给您梳个堕马髻,娘娘以为如何?”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只是本宫老了,白头发怎么藏也藏不住,可把为本宫梳头的璎珞难为坏了。如今她可开心了,你接了这个苦差事!”阴皇后笑道。想不阴皇后还会跟我开玩笑,我紧张的心也不禁松了下来。手上的发丝也迅速地挽成了形状。
璎珞端着首饰盒过来,边笑道:“娘娘取笑奴婢呢!明明是娘娘不要奴婢了,还说是奴婢不愿意服侍娘娘,奴婢心里头可委屈啦!”看来这个璎珞是阴皇后的亲信,不然哪敢跟阴皇后开玩笑?阴皇后的亲切的确让我意外,我不禁失了一下神,恍如夫人在我的身边。眼泪不禁在眼角划落。
“你怎么了?”阴皇后愣了,关切问道。
我自知失仪,幸好发饰已经插好了。慌忙跪下道:“回娘娘,奴婢见娘娘与璎珞姐姐开玩笑,想不到娘娘竟然如此亲切,不禁让奴婢想起夫人,感动落泪。是奴婢失仪,请娘娘恕罪!”
阴皇后忙扶起我,笑道:“起来吧!可怜见的,小小年纪便入宫,从此与家人难再重聚,伤心感怀也是有的。这里虽是帝皇之家,但也是家!若是在普通人家,你就是本宫的儿媳妇,也是本宫的半个女儿呢!本宫倒是很喜欢你呢!以后在长秋宫就如自己的家一样,不必拘礼,知道吧!”
我忙擦了眼泪,道:“谢娘娘垂爱。”,她笑了一笑,目光在首饰盒里搜寻,拿了一支金凤纹水滴碧玉钗,笑道:“这支金钗是本宫当年的嫁妆,如今就赏赐于你,来,本宫给你插上。”
我愣了一下,只怕却之不恭道:“奴婢谢娘娘赏赐!”阴皇后亲手为我插上,笑道:“嗯,和你倒是极相配的。”
安尚宫从外头走了进来,似有话要禀,我忙识趣告退。从长秋宫出来,思嫣忧心道:“孺子打的好主意!孺子是真心不想出人头地了?”
我叹道:“我如何不想?只是我不过十三岁,稚气未脱,太子殿下如何会看得上我?如今梁氏姐妹当权,柳姬是什么样的姑且不论,那个泥姬可是好惹的?自然得先在这宫里站稳脚跟,再寻机会了!”虽然心中明知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思嫣思量首我的话也不无道理,叹道:“孺子所虑极是。只是殿下既然不喜欢孺子如何又要指你到东宫?这不是很奇怪吗?”
“只怕殿下也不过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吧!”想起那个青春年少意气见发的他,不过三年未见,他已深沉内敛许多。思羽便不会像他那个样子,冷酷得让人敬畏。思羽多好了,他在身边世界是安全的。
思嫣点点头表示认同,又问道“孺子还要去枕霞阁吗?”
“今晚东宫小宴,离姐姐还要还要表演歌舞,此时过去只怕不便。改日再回谢她便是了。”想起离姐姐,倒真心是个可亲可爱之人。我转身绕入回廊,突觉脑后凉叟叟的,似有人在窥视,猛一回头,却不见人影。
思嫣见我行为反常忙问“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我惊魂未定,道。
“不会吧?”思嫣也回头望了望,却不觉有人,道:“没有人呀?是不是孺子这几日睡得不好,精神因倦的原故?”
“不会的,早上在御花园里也是如此!应该是有人在跟踪我们!以后在外说话小心些,以免隔墙有耳。”我不禁警觉起来。这个看是一片祥和的皇宫真是危机四伏。
迎接新人的夜宴,看似分外热闹却井然有序。这是众姬与太子第一次正式的见面,自然个个极尽打扮,势要艳压群芳,以博太子青睐。我自知自己不过是这场盛宴的看客,便只穿着天青色素裙,梳着简单的百花分梢事,便到乐诚殿来了。
离姐姐发式未改,只是添了一枝新剪海棠斜插鬃边,再着一袭天蓝缕花长裙,把人越发衬得妩媚动人。阎氏姐妹今晚的打扮也颇为不俗。阎月如发髻上那枝金步摇,拇指大的东珠嵌在上面,实属难得。而阎月幽桃、李、梅三玉钗斜插在青丝堆里,玉光流转,温婉可人。最能极尽华美之能事,若过于虎贲中良梁梁松的亲妹妹梁红泥了。一袭石榴红缕金丝长裙,光彩夺目。头发梳参鸾高髻,中间顶着一朵红艳艳宫花牡丹,两旁各插三支雕花金笄。耳上戴着的长长的金碎花耳环,跟起路来摇曳生姿。她一出现,让众人为之侧目。
太子坐在大殿中央,王者气度毕现。只是此时他似乎有些烦心之事,对此夜宴倒似无多大兴趣。东边是以梁红柳为首姬妾,元、丽、燕、颜依次而坐。西边是以梁红泥为首的新晋姬妾,离、如、幽。我居于末座。梁红泥遥遥地朝我这边望了一眼,得意一笑。思嫣气恼不已,我则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