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过了初夏的温度就像脱棉袄的速度一般让人措手不及。昨日短袖工作服里还因为怕冷穿着一件打底长T,今日再穿着它站在空调房里都会觉得浑身是汗,我扯着衣服中心那个价格不菲的水果标志用力扇着身体,嘴里还不停念叨,“今年夏天绝对难熬,刚开始就送我们这么大份礼,快三十度了,我靠。”很自然地冒出一句脏话。
“你简直太淑女了。”枭把手张开,身体很自然地靠在手机展示台上。
丹丹和邓亚站在一旁咯咯地笑着,应和道,“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呀!”
我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又把眼珠子重新放回到枭身上,赌气般说道,“走,请你吃冰淇淋。”丝毫忘了他才是始作俑者,“就请你一个人吃!。”说话的时候把声音拉的很长。
“喂,你们······”
我扯着枭的衣角愉快地往小卖部去,留下两位‘未完待续’的声音。
小卖部门口,碰见了每天在隔壁卖场吆喝,吃饭都会先来体验店叫上我的铁杆闺蜜袁梦,旁边是一位穿着白衬衣西装打着领带的专职销售洪小波,打闹着在小卖部门前选吃的,看样子这妞早已熟悉并和这圈人打成了一片,一见我,夸张地叫起来,“来来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我皱着眉头,就算看不见也能想象出它在额头形成的‘川’字,绝对不好看。“什么曹操,你在说我什么坏话。”我晃了一眼洪小波的西装,真不明白,这年头理发和卖手机的男生为何要穿得这么正式,紧巴巴的不别扭吗。
“你这是明知故问啊!”袁梦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朝我使了个眼神,剑锋直指站在她旁边的洪小波。
洪小波望向我,瞬间脸上出现了红晕,有些尴尬。
“臭女人!”我骂着,随手推开冰柜拿起一个雪糕转身递给旁边乖乖立着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枭,然后又拿起一个撕开雪糕狠狠地咬了一口,“真爽啊!”说完拉着枭头也不回地往体验店回。
“喂,你还没给钱呢。”老板拉这个脸大声喊道,生怕我欠他。
“有人给。”我挥着太阳下已经开始往下流的雪糕故意回得很大声。
“这女人真是没救了···”袁梦的声音。
“老板老板,我来我来。”洪小波的声音。
我心满意足地舔着阳光下流的厉害的雪糕,裂开嘴,脸上的笑容从心底散发出来,带着一丝顽童的纯洁。
袁梦是我的死党,洪小波是袁梦在大卖场最好的同事。第一次见洪小波隔得老远,袁梦紧张兮兮地凑到我面前说,我要告诉你个秘密,我愣着,还在为袁梦调离体验店的事情伤心不已,无心听其他,结果她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卖场门口指,“看见了没,看见了没,那家伙,看上你了。”那语气,就跟他看上我我得去买个鞭炮庆祝一番似的。
我张着脖子往卖场里面看,姿势就像个长颈鹿。一眼望去,就是一群穿着西装或者促销服装的男男女女死气沉沉站在各个柜台前,“哦,是个男的。”
“废话!”袁梦毫不客气甩了我两个字,像川剧变脸似的瞬间又笑意盈盈,“怎么样,怎么样,他让我来给你说说。”
“说什么?”明知故问道。
“说喜欢你呀。”袁梦推了我一把,“人挺好的,事事都帮着我。”
“合着你是为了图便利让我红杏出墙啊!”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比我还支持我老大的吗。”
“嘿嘿。”袁梦这一殷勤的笑,瞬间明了。她拉着我离得卖场再近一些,娓娓道,“他请我吃饭。”
“就知道吃。”我狠狠骂道,“肥婆!”
“不只一顿,请我吃了好几顿了。”······
我默默舔着雪糕,想起了袁梦第一次给我介绍洪小波时的场景,再摸摸地扬起嘴角,这妞,本事真大,估计至今都还在敲诈人家呢!
“喂。”走到门口,我喊住已经将雪糕三并两口吞进肚子里一大半的枭,“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吃着我蹭来的雪糕?”
“不然呢?”枭将吃完的雪糕棒用了一个很夸张的姿势回旋一圈,甩进了隔壁卖场门前的蓝色大垃圾桶里,挑挑眉,似乎很得意。
“两个吃独食的人回来了。”话没说完,双脚还没踏进门,邓亚和丹丹就热情地站在体验店门口迎接着,语气酸溜溜。
“谁让你们那么八。”我讨好的笑着,生怕她们堵住店门不放我进去。
“我可没有附和哦。”182靠在门口,显得站在旁边的枭瞬间小了好大一截,脚下板鞋的边缘由白色变得看不清颜色,“怎么没有我的份啊。”
“都有,都有。”我应付着,从三人留出的缝中挤了进去,一头扎进最里面的平板体验区,屁股坐在南瓜凳上便不肯移动。
夏天的气息即使在时时开着空调的玻璃房子里也越来越浓密。玻璃房子外的行人越来越少,车流越来越多,骚乱的气息像火似的淹过了街头巷尾,也吞没了整个玻璃房子。偶尔会有两三个形色匆匆的人推门进来或者直接将车开到店门口堵住人流,匆匆推门再匆匆离去,我们就在这水火相交的交界里嘻嘻哈哈,看着电影,读着小说,偶尔对着Mac比两场赛车,或者拿着几个平板进一个房间玩着英雄杀······
时光,就像个满脸笑容的老人,包容着我们的一切嬉闹和幼稚。
下了班,又是星星挂上天的时刻。打了卡,和同事们道了拜拜,拿着背包便往门口走。
“开车了吗?”枭鬼似的跟了上来。
我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给了他一记大白眼,“你是鬼吗,半天没一个人影又瞬间出现。”语气还在为刚刚的受惊埋怨。
“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枭嘲笑着,站在原地不肯动,“开车了吗。”又问了第二遍。
“你猜。”我说着,便自顾自朝昨天走路回家的方向去,身后,枭快步跟了上来。
半个小时前老大发来短信:
-昨天说过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很晚了,算了吧。
-今天没有开车,等着我我来接你。
-不用,我坐同事的车回去。
同事没有车,下班也不晚。就这样渐渐地,我在老大面前成了一个放羊的小孩。
一路无言,两人尴尬同行。伴着枭脸上侧过身才能看到的眼眸,昏暗路灯下的眸子深不见底,可即使是这样无言明明半个小时的路程却跌跌撞撞走了一个小时。明明是向左的方向却要表情自然地撒谎说,我也走这边。终于走到再也不能撒谎的路口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挥手说再见,然后打个车往相反的方向开去。
车子开得很快,路上没有路人,玻璃窗也总被我一上车就摇得低低的。只听得耳机里轻柔的流行乐,伴着出租车经过沙沙的风声然后打在脸上,在炎热的夏季并未觉得有凉意。
心底有个沉甸甸的声音在问自己,喂,这么折腾你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