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吗,我们去买水。”
不知何时,丹丹站在了我面前,恍然间将我从时光隧道里放了出来。
“不喝。”
我喜欢黄昏和黑夜交替的那一段时光,抬头,正好遇见,惊觉好几个小时已从我的脑中飞掉了。透过玻璃盒子,只能看见一片空旷的夜空和路上星星点点的车灯。
“虹,有人找。”丹丹不知何时从我身边溜走,这妞儿跑得挺快,抱着一瓶可乐站在水晶音响旁,看来是刚买完水回来,声音从门口传来。
“谁?”本能的回应。
“小妹,我们今天提早收工,麻烦你把停车费付给我。”一个穿蓝色制服的阿姨弓着腰从丹丹身边经过,径直走向我。
我皱了皱眉,有些不悦,提前收工停车费就要提前收吗,那那些不认识的车主怎么办,都一个个去问谁是车主吗。当然这些话我只在心里反驳,没有发声,好脾气转过身去收银台下方拿包包。
“现在的小妹妹,上个班还开什么车,自己养得活不,小小年纪就懂得享受去了。每天占着我最好的停车位,害得我每天少挣好多钱呢,都是你这个小姑娘害的,都是你哟。”阿姨跟在我后面,语气酸溜溜,环顾店面四周,眼神没有看我,可话明显说给我的,周围三三两两的顾客,都莫名地望向我。
我承认,那瞬间,真想骂人.
“阿姨。”我拿好零钱走到她面前将钱塞进她手里,不爽二字已写在脸上,“这条街道您只是交了钱所以让您收费,换句话说她并不属于您,所有只要是中国公民向您交钱都可以在这里停车,您并没有权利说什么。还有我是每天占了您宝贵的道,或许是让您少收费了,可我的钱您不也照样收吗!”冲口而出,已经收不回来了,“还有,没有谁规定可以提前收停车费,今天就算了,以后到点才收,你要提前走那是你自己的事!”
“你······你这小姑娘嘴巴才厉害,停了车不该给钱吗!。”蓝色制服阿姨指着我,嘴巴上满满的泡沫星子和表情让我很是恶心。
我真的是窦娥!阿姨!你帮帮忙给我闭嘴好吗!
“我是停了车没给你钱吗?”周围的目光齐聚而来,脸开始发烫。我正想转过身去跟这位不讲理的阿姨好好理论一番,一抬头,看见那些零钱躺在她几乎裂成地图一般的粗手掌里,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们攥在手里攥得紧紧的,一瞬间,我把那句到了喉咙口的话生生吞了回去,感觉胸膛闷闷的。
转过身,碰到刚从厕所回来的枭。
“走!”我拉着他,表情比哭还难看。
“去哪儿?”他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上厕所!”我抬高了音量,想要结束这场没有对错的纠纷。
“哦。”枭茫然地看了看店内,又茫然地看了看我,于是在丹丹更加茫然地眼神中跟着我去了厕所,临门前还反应迟钝地应了句,“好。”
厕所离体验店仅两分钟距离。二十米的商铺,一转角,上楼,便是一个铺着光滑水泥地的洗手池,而后便是厕所。楼梯下,总有一个七十好几的老婆婆守在门口,端着一大碗白水菜,守着一大包面纸和火机,偶尔风吹来,总看见花白了的头发在风里跳跃。
一路无言,走到老婆婆面前,枭停住了。
“你干嘛?”我也停住了。
“你去吧,我在下面等你。”声音温柔得像是一池37度的水。
“为毛?”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位新同事面前说脏话,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收不回来。
“我刚上完回来。”枭的脸上并没有因为我的那句脏话有任何的起伏变化。
“那你怎么陪我······”话还没说完,想到什么,突然间脸像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发烫,脑筋终于逐渐开始恢复正常,我怎么会拉着一个大男人陪我上厕所?该死!随即两步并作一步快速跑上了楼梯。
回到店内,那个制服阿姨已经离开了,据说嘴里还喋喋不休地一个人唱了老半天独角戏,丹丹望着我和枭,鬼魅地笑着。
离下班还有整整两个小时,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零零落落几个小朋友坐在南瓜小沙发上拼命摇着平板,便不再理会,又将自己扔进了角落。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没等铃声响起,我就快速按下了接听键,是老大。
又是一阵无休止的争吵。
“行了,不用骑你那破电瓶车来接我了,我自己知道开车回去。”说完挂断了电话。其实不是有意识的,语言这东西,在表达伤害的时候总是这么锋利。
我想起了我还不会开这四个轮子的时候。那时候我和老大刚在一起不久,他住在公司宿舍,我住在家里,距离甚远,见面也不易。而公司自古以来就有家属或谈恋爱者不能共事的规定,所以尽管确认关系,在公司却还是要表现得你不熟我不熟的模样,实在别扭。
一次同事换休去更衣室午休,留下我孤零零一人独守大摆锤,一个穿西裤衬衣的人突然推门而入,我以为是前来设备检查的营运专员,吓得将吃到一半的梅子洒在了地上,梅子像玻璃球似的滚得脚下满满都是,抬头,居然是老大,好气地踢了他一脚,然后捡起地上的一颗梅子假装吹了吹,就往嘴巴里噻。
“脏的!”老大皱了皱眉大喊。
“哪里脏,哪里脏,哪里脏啦。”我瞪着他,还在为刚刚推门而入被吓到的事耿耿于怀,随机又从地上捡了一个吹了吹扔进嘴里。
“你!”老大指着地上散落的梅子,并没来得及阻止我,叉着腰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好脾气地转过身从操作间检票口处拿了把扫把,将满地的梅子统统扫进垃圾桶。“还吃吗?”完毕走到我身边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语气平淡,带着溺爱。
“吃啊,怎么不吃。”我笑着,朝他做了个鬼脸,“捡起来我就吃。”
“杨静说你是吃货,我还不信。”老大扭曲着五官,作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完了,完了,掉进贼窝了。”
“后悔了?”我收回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咖啡色板鞋,双脚碰撞着,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抬头,“杨静说我是吃货,你跟她打听过我?”
老大默默地侧身,没有说话。眼镜下,眼睛在操作间大玻璃明亮的光线里显得光灿灿的。
“这天气真TM燥啊!”刘威穿着园区里的夏季工作服,一边推门一边用T恤下半截使劲煽动着,脸上汗如蒸汽般细密,“疑,平,你怎么在这儿。”
一瞬间,我和老大像被人点了哑穴似的愣在原地,像小时候偷糖吃被爸爸妈妈抓到般心虚,心跳不止,需要吃镇静剂。
“视察工作啊?”刘威一屁股坐在了休息椅上,拿起操作间上的橙色汽水往嘴里灌,一边灌,一边望着老大。
“那个,你不是去更衣室休息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看着老大有些慌张的面色,急忙出来打圆场。
“哎哟,别提了。”刘威摸出他的手机正准备低头,“被一群臭脚丫子哄出来了。”
“估计瞌睡和不舒服也被熏醒了。”我偷笑着,随即检票口来了一群人,于是快步走过去。
老大离开后,我给他发了条短信:你已不属于营运部范围,以后要来“视察工作”,请提前想好对策。最后配上一个吐舌头的表情。